原文标题:为什么没人爱真正的我?
阿清是个PUB歌手,虽然也有经纪人,但他的经纪人都在帮其他客户服务,几年下来,他还是在唱PUB。
唯一的不同,就是底下观众一批批换了,会坐在底下听他唱歌的女朋友也一个接着一个换了。
阿清的木吉他没换,他其实想换很久了,但每次领到微薄的驻唱费,还是舍不得换吉他。拿来吃饭、喝酒、抽烟所得到的快乐,相较之下还是容易许多。
素如是一位民歌爱好者,也是一位社会学系的研究生,她拿台湾的民歌驻唱当论文题目,这么联系上了阿清,希望跟阿清做次访谈。
阿清答应了,他没有理由拒绝,访谈通常能换到一顿免费饭。而且他确实有满腹的牢骚,平常没几个人能说,女朋友才会听一听,但听个几遍,也就分手了。
没有太多期待,阿清一面吃,一面听素如的问题。那些问题,阿清回答了几百遍,「为什么当职业歌手」、「未来的梦想是什么?」、「受到谁影响」、「收入如何」……
面对这些问题,阿清的回答基本不超过三句,否则他自己都会觉得不耐烦,更何况他真的饿了。
素如约的是他喜欢的台式牛排馆,玉米浓汤、色拉跟红茶可以一直续,吃到饱。
「妳没要问的吗?」阿清一阵子发现素如没动静,拿纸巾擦擦嘴,抬头看素如。
素如的眼泪潺潺流下,无声无息的像是季节最后的雨水划过窗户玻璃。
那片窗户玻璃,是素如的脸颊。
阿清抽了两张纸巾给素如,素如没接,大声哭起来。
店里其他顾客都朝阿清方向看过来,一半的人看热闹,一半的人眼神带着对阿清的究责,像是在指责他是个负心汉。
阿清内心骂了好几次「干X娘」,但他不敢有大动静。
离开牛排馆,阿清和素如坐在关渡大桥下,看着波纹闪烁的河。
素如跟博士班学长分手分了半年,还分不掉。
博士班学长已经有了新的女友,素如从现任,变成前任,如今又像个第三者。
在PUB驻唱多年,虽然唱不出什么名堂,至少伤心的故事,阿清听得多了。
阿清点了支烟,抽了两口,问素如要不要,素如摇摇头。
阿清说:「你只是想证明前男友的真爱是妳。但那又怎么样?谁有义务告诉妳?」
素如的眼神迷蒙起来,像是在思考,又像灵魂遁逃到内心深处,好规避阿清犀利的评论。
见素如这样子,阿清觉得今天真是太累人了。做了访谈,还要做心灵导师,光吃牛排有点亏。
「走了,再联络」
阿清背着他的吉他,上到桥边,骑上永远不会背叛他的摩托车,突然觉得自己过得挺幸福。
§难舍难分的自我
自我,从形上学的角度看是整体的。
但从认识论的角度看,注定是割裂的。
人本主义心理学家罗哲思(Carl Rogers)说,人的自我可分成两者:「主体自我」与「客体自我」。
「吾日三省吾身」,前者是主体自我,后者是客体自我。
主体自我,无时无刻不在检视客体自我。比如一个爱漂亮的人,他照镜子,妆点自己的面容,他妆点的就是客体自我。
一个爱面子的人,他不在乎别人对真实的他有什么评价,他舍弃主体自我,因为他更注重别人怎么评价他的客体自我,好比长相、学历、职业、身份等。
热恋初期,主体自我渴望得到爱与关怀,渴望得到真正与另外一个人融合。
但是,为了让对方爱上自己。主体自我往往会把自认缺点的那些部份隐藏,甚至掩盖,只把好的一面给对方看。
这些好的一面,又往往跟社会价值观相结合。
比如一个社会如果都喜欢攀比收入,那么拿收入出来给大家检视,感觉对客体自我的被承认,更加有利。
没有自信的人,就会逐渐失去主体自我,因为他不愿意把主体自我加以呈现。
接着,他会花很多工夫去修整客体自我。
客体自我能被肉眼看见,不需要特别用心感受,可以用钱或物质的东西加以编修。就像某些专家的学历,花钱买的,花人脉打点。
但一个人的良知,那属于主体自我,花钱没用。
爱,那也是主体自我的一部分,是一种内在感受。
当两个只敢呈现客体自我的人在一起,他们不可能真正快乐,因为他们大多数的力气都拿来压制主体自我,要他们别出现,深怕主体自我的出现会毁灭得来不易的感情。
这种压抑的消耗,又会给人一种错觉,好像在爱情中很努力。
实际上,依靠「努力的欺骗」来维持感情,那种努力得到的不是爱,因为主体自我感受不到,知道对方要的对象是客体自我,是主体自我打造的幻影。
我想起林宥嘉有首歌,叫《想自由》:
每个人都缺乏什么
我们才会瞬间就不快乐
单纯很难
抱负很多
已经很勇敢还是难过
许多事情都有选择
只是往往时候我才懂得
情绪很烦说话很冲
任何人的沟通有时候没有用
或许只有你懂得我
所以你没逃脱
一边在泪流一边紧抱我
小声的说多么爱我
只有你懂得我
就像被困住的野兽
在摩天大楼渴求自由
每个人都缺乏一定程度的勇气,让主体自我呈现,让它向着爱的暖阳。
因此客体自我得到很多,主体自我就越孤单、寂寞、难过。
当某些人在努力的追求客体自我的成就,空虚感也会更强。因为和内心主体自我的距离更远,随时可能失去联系。
一旦失去联系,一个人就会永远的活在别人的阴影中,成为社会的傀儡,灵魂死亡,只剩躯体。
所以某个角度来说,每个人都很卑微,卑微到渴求有个人看见我们的主体自我,能够不嫌弃,完整的拥抱。
这好像在说,每个人都像个残缺的畸形儿,不值得被爱。
最高的爱,也因此被定义带着怜悯,是一种愿意共生、同死,没有嫌弃的包容。
去接受这样的爱,甚至相信有这样的爱存在,我以为越来越困难。
这个社会给人的压力很多,太多「典范」在告诉一个人该怎么活。
所以悲哀的结局,大概就是一群被困住的人,彼此取暖。
这意味着,对真爱的放弃,也是对自己的放弃。
§结语
当一个人自怨自艾:「为什么没人爱真正的我?」
可能有个相对情况是,这个人「不相信有人会爱真正的我。」
面对客观自我膨胀,压迫主观自我生存的情况,最好的解药,就是给予主观自我更多生长空间。
这表示我们要跟社会抗衡,甚至跟我们的亲朋好友,甚至伴侣发起战争。
但这有时无法避免,就像有的女孩出生载重男轻女的家庭,父母对她只有两个期望,一个是找到金龟婿,最好金到可以改善全家的状况。
要是家里有哥哥或弟弟,那么这个女孩,还得对家中男性继承人给予金钱上的帮助。
这时候,翻脸也许不失为一个好策略,如果这个女孩真想保护主观自我,不要变成父母的玩偶。
如果你身边有主观自我得到自由的人,好好珍惜,多跟他亲近,也许你就能放松下来,相信完整的自己,能得到完整的爱。
当然,不只是得到,也要试着让主观自我扮演给予的角色,相信自己有能量去爱。
是的,这也就是所谓「实现自我」的意义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