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爱情里,我们为何总是那么焦虑?

文:Joy Liu
来源:繁荣成长工作坊(ID:FlourishingParty)

两天之前,我参加了一个读书会,大家聊到了当家长这个话题。老师说现在大部分家长怕孩子“输在起跑线上”,非常焦虑,很少有相信孩子本自具足的放松家长。我想这个事情放在爱情里也是一样的:我们到底是焦虑的爱人,还是放松的爱人呢?

 

我想先讲一个故事。

 

国庆假期和闺蜜们见了面,一个闺蜜说她昨晚刚经历了“婚姻危机”。事情是这样的,那天正好是她爱人的35岁生日,她送了他5本书,结果当天晚上发现他一眼书都没有看过,还在打游戏。那个晚上她失眠了。

 

闺蜜是一个特别上进的人,对自己的要求也很严格,她说她无法忍受老公在闲暇的时间里只是打游戏,睡懒觉,刷小视频,她害怕这样他们之间的差距会越来越大。第二天早上起床,爱人过来吻她,她都会觉得有点不乐意,还在生他的气。结果等他们准备吃早餐的时候,她突然发现爱人已经在沙发上看起她送的书了……

 

似乎我们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理想爱情,理想对方的样子。我们会热忱地想要让对方跟我想象中的一样,却往往很难欣赏到他们跟我们的不同。因为理想的样子他们总是达不到,所以我们总是生活在失望,焦虑,难过甚至绝望的复杂情绪里,在关系里感觉到紧张,不放松。

 

后来我们跟闺蜜说,你看你那么热爱学习,懂得上进,而他那么知道怎么放松自己,你们恰恰都可以跟彼此学习呀!你教他更好的学习(并且看起来他很愿意配合你),他叫你怎么更好地放松自己,这样多好!

 

闺蜜想了想,觉得确实有道理。

 

禅者林谷芳先生在【一个禅者眼中的男女】这本书里曾经说到:“成熟的爱情,即是能将许多应该吵闹的地方逐步转化为自己所欣赏的部分,否则,爱情的意义也就只能是找个依附或图个同病相怜罢了。”

 

今天Joy想邀请你一起聊聊,成熟爱情的一个面向。

– 01 –

你爱的是他,还是你想象中的他?

 

我记得在上一篇文章里有读者留言,觉得我好像总是自己整理好了,都搞定了,学到了自己的人生功课才来跟大家分享。她说我可以在困难的时候出现,没关系的。说真的,当时看了这番话觉得好感动,同时我也想说,这次我并没有“搞定了”才出现,我跟你一样,都在学习的过程中。

 

下面我将谈到的东西,也只是在过程中的学习,并不是我都做到了才写出来(虽然我也很希望是如此),而是写出来邀请大家一起探讨,在生活中实践的可能性。

 

甚至我希望你可以在阅读的时候不断跟我对话,跟自己对话,我们都回观到自己的日常生活,看看哪里可以照见自己,哪里是我们接下来可以去实践和印证的地方。在这个过程里,我们是彼此的学习伙伴和彼此的老师,我也希望从你的语言中学习到跟我不同的视角,这是我此刻写作的目的。

 

我们从小可能就从文化,我们的读的故事,小说,报纸,杂志,看的电影,听的歌,我们周围人的故事中,看到了很多爱情的样貌。我们从这些叙事中找到自己觉得满意的剧本,慢慢它们就成了我们心中“理想爱情”的模样

 

Will Storr在【自拍】(英文书名【Selfie】,暂时没有中文版,以下是我的翻译)中说:“文化为我们提供了一个丰盛的,关于如何生活的故事菜单,我们每个人都从菜单中选择。我们通过在文化中获取 ‘合适的故事’来构建我们是谁。”

 

用Will Storr的话说,文化是我们建构自我认同故事(narrative stories of self-identity)的自选商场。换句话说,我们都是在文化中汲取故事,然后让自己的生活和我们是谁,去接近我们选择的那个故事。

 

最近跟鲨鱼先生的关系,让我不断反思我脑中“理想爱情”的样子,对我和他关系的影响。

 

过去的将近一年半里,我跟鲨鱼先生也算是一路甜蜜,一路坎坷。甜蜜的部分今天先暂时不提(不然就变成了撒狗粮现场),那个艰辛的部分,现在反思起来,其实跟我脑中的理想爱情,有很大的关系。

 

在我们最开始谈恋爱的时候,鲨鱼先生和我会给彼此写很多情书,那个时候我还送了他一本王小波和李银河写的【爱你就像爱生命】,说实话,我内心的期待是我们可以像小波和银河那样,给彼此写好多好多的情书。

小波和银河,在这个时候就成了我从文化中挑选的“理想爱情范本”,而鲨鱼先生和我,“应该”按照剧本,成为他们那个样子。

 

所以当鲨鱼先生写信给我的次数开始变少时,我就不开心了,用鲨鱼先生的话说,我就开始“作”了!我反复要求他写情书给我,每次我写了情书给他之后,也希望他可以尽快回复我,并且如果他迟迟不写,我还会诘问他:“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单一归因也是很可怕的一件事情,一件事情的发生一定是很多因素造成的,但是如果一旦关系有什么变化,我就立刻归因为“他不爱我了”,这个归因就让我看不到其他的可能性,关系也就被限制死了。

 

当然在生活中,我发现自己有很多这样的“理想爱情应该是什么样子”的想象,所以鲨鱼先生有一次很生气地问我:“你到底爱的是我,还是你想象中的我?”

 

此刻我可以很坦然地说,鲨鱼先生,从前的很多时候,我都在要求你变成我想象中的样子,并且如果你没有做到,我还会很不高兴,这是我做得很不好的部分。

 

鲨鱼先生也因为很爱我,所以会尽可能地满足我的这些想法,但毕竟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偏好,这样不断的尝试,并且我还经常不满意的情况下,鲨鱼先生就会觉得很有压力,很紧张。

 

有些事情本来是很美好的(比如给彼此写情书),但是一旦它变成一种要求,一种必须,一种一定要照着演绎的关系剧本,它就让关系变得沉重不堪,让两个人都生活得很累很疲惫。

 

不要以为我在这个过程里是轻松的,我跟鲨鱼先生一样紧张,焦虑,因为有很多个“理想爱情”的样子在那里,而我们似乎总是达不到,所以我总是在焦虑,总是在想办法,总是在求索,总是在困惑还可以怎么接近它……在这个过程里,我们都很有压力,很焦虑。

– 02 –

回归爱情的实相

 

其实在很多其他关系中,如果我们对于关系“应该”是什么样子有很多期待,对对方“应该”是什么样子有很多期待,也同样会让关系紧张和不放松。

 

比如我们如果一直希望父母成为我们理想中的父母,就像卡尔.罗杰斯说的那样,时时刻刻给到我们积极的无条件关注和爱,那我们就会一直生活在对父母的失望中无法自拔,我们并没有真实地存在于他们的关系中,甚至从来没有看到真实的他们,因为我们一直活在对理想父母的期待中。

 

反过来说,如果父母一直要求我们成为他们期待中的孩子,希望我们如他们期待的那般“优秀”,“成绩好”,“懂事”,他们也许也没有能力看到真正的我们,也无法欣赏到我们跟他们期待不同的那些部分。他们也同样就活在了自己期待的关系中,而不是关系实然的样子。

 

这也许是我们每个人成长的必经之路。在文化里我们挑选出的理想自我,理想的爱情,理想的亲子关系等等的模样,最终都要回归到真实的样貌里来。

 

也许你会问:“这些理想不是应该去追求的吗?”

 

在这里有一股很可怕的力量在操纵着我们:我们从文化汲取的那些关于自我,关于关系的叙事,是否真的就是我们“应该”去追求的呢?如果它们变成了人生唯一可行的剧本,当我们自身或者关系,达不到这些叙事版本的要求时,我们是否会走向一个死胡同?

 

就像我妈妈一直希望我是一个更乖巧,更听话的孩子,她希望我们的关系,可以“像人家其他母女”那样,我会在人生大事和小事上配合她的想法,听她的话,并且跟她目标一致。我们暂且不说她这个“理想女儿”的叙事是怎么来的,但如果这变成了我“应该”成为的样子,那么我们的关系,就会让她不断生活在无穷的失望和难过之中(当然事实上也是如此)。

 

爱情也是如此。我在无数次咨询中都发现,来访者跟我提到的关系中的矛盾,很多时候都是我们要求对方变成我们理想中的样子,却从来没有停下来问问:

 

— 我脑中这些理想关系的模样,究竟是怎么来的?

— 它们为何对我有这么大的控制力?

— 当我要求自己达到这些理想时,它们对我有怎样的影响?

— 它们对我们现在的关系有怎样的影响?

— 对方没有达到这些理想时,我会产生怎样的情绪?

— 这些情绪又是怎么影响关系的?

 

我记得有一次一位姑娘跟我抱怨,她说老公已经给不了她恋爱的感觉了。我问恋爱的感觉是什么样子?她说就是每天很期待见到这个人,见到他的时候会脸红心跳,在他周围会有幸福的感觉。我问她,那你跟老公还有可能创造这种感觉吗?她说不可能,他一点都不浪漫。

 

我们对于恋爱的感觉“应该”是什么样子也都是有剧本的,主流文化告诉我们,你见到这个人要脸红心跳,充满期待和幸福感,或者如果你是位男士,那你见到这位姑娘的时候,应该会很想睡她。可是我们有没有想过,这些剧本是脱离具体的情境和具体关系的?

 

亲爱的姑娘,你跟老公已经结婚十几年了,如果每天见到他还是脸红心跳的,我真的怕你心脏受不了啊!如果一颗心可以持续燃烧这么久,我们恐怕也会活不长。

 

我们总是急着希望关系变成我们想象中的样子,却时常忘了回归到关系的实相中,看看我们两个人现在真正在哪里,我们期待可以跟对方到达的那个地方,真是我们真正想去的地方吗?还是主流文化说我们应该去那里,我们就觉得自己应该去那里?

 

很多次当我试着回归到跟鲨鱼先生关系的实相中,我都发现其实我们两个每天的相处互动很特别,非常可爱,并且无可复制。小波和银河也许有一本写给彼此的情书集,但我们真的一定要成为那个样子吗?

 

不,也许我们只是千千万万情侣中的一对儿而已,但却是无可取代的一对儿,因为真实的我们,是充满未知和创造性的。只有我们真的看到彼此,而不是理想中彼此“应该有的样子”,我们才可能真正拥有无穷的创造力,因为所有的剧本都没有写好,每天的互动都是未知……

– 03 –

愿你做一个轻松自在的爱人

也让伴侣活得轻松自在

 

也许我们已经在文化中汲取了太多关于“理想爱情”的细节,就像电影【盗梦空间】一样,我们用了几十年的时间,构筑了“理想爱情”的好多细节:我生气的时候,他应该怎样来哄我;情到深处,他应该怎么吻我;出去旅行,他应该做怎样的准备;早上起来,他应该怎样跟我互动;去见家长时,他应该怎么跟我父母互动;他应该怎么跟我分担家务,应该在我生病时怎么照顾我,应该在我们分开时怎么想念我……

 

这些细节并不是我们需要对方要实现,而是需要我们自己解构掉的部分。因为我们在其中构筑的不仅仅是自己,而是关系,是对方“应该”是什么模样,能够满足所有这些细节的人,大概只能是一个被我们自己制造出来的人工智能了。

 

可是那些我们觉得“应该”的理想爱情的样子,就真的是我们喜欢的吗?很多时候我们讲叶公好龙,就是我们以为自己很喜欢,但在真正实现了的时候,又发现其实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儿。

 

我想起在很多年里,我爸爸都说他很喜欢狗,一定要养一只狗,但是因为我妈不同意,她觉得自己不喜欢狗,所以家里一直都没有养。而我终于在人生31岁的年纪,养了自己的汪星人。有趣的是,爸妈来到我这里时,在真正的相处中,我爸很嫌弃很不喜欢它,反而是我妈对它好的不行,宠溺上天。

 

这就是叶公好龙,我们以为自己喜欢的,在真正相处时,其实根本就不喜欢;以为自己不喜欢的,却在相处时发现自己喜欢的不得了。只有回归到关系的实相中,我们才能看到自己真正的需要是什么,而不是关系“应该”是怎样的。

 

当我们能够越来越多地放下那些从文化中挑选的理想爱情的样子时,我们才能让自己和对方在关系中都活得更轻松,更自在。

回到上文中说到的鲨鱼先生和我的故事中:当我要求自己要像李银河和王小波那般时,写情书给鲨鱼先生就变成了一种任务。不是我想要给他写情书所以才写,而是我觉得爱情应该是那样,所以才写给他,这样写情书对我就变成了一种负担。

 

同样的,鲨鱼先生也被我要求着要写情书,那么写情书对他来说同样也变成了一种被要求的东西,而不再是心之所往,真情流露。他也会觉得有压力,有负担,很焦虑。而他不愿意这么做的时候,我也变得很焦虑,因为我们没有成为我“理想爱情”的模样。

 

现在我已经可以放下对“情书”的执念了。比如昨天我特别想写一封情书给他,于是就写给了他,并且告诉他回复或者不回复我,都是OK的。我觉得这样我们就都做回了自己,我是自发自愿地想要写给他,我并没有在完成某种我觉得关系“该有的样子”,所以他不回复我,我也不会感觉到难过和失望,我是轻松的,自在的。而在这个过程里,因为鲨鱼先生并没有被我要求着要回信,他也是轻松的,自在的。

 

昨天我去见了自己的督导老师,他说家应该是一个轻松,自在,自然,让人可以卸下伪装,不用扮演任何觉得,可以做自己的地方。我还是很认同他的说法的。

 

如果家也变成了一个我们需要太用力,太努力地去达到某种目标,或者一定要达到某种状态的地方,它就变成了压力和紧张的来源,变成了我们不想要回去的地方。

 

如果我们可以对自己从文化中建构的,很多“理想爱情应该有的样子”,有更多的觉察和反思,我们就可以拥有更多关系的自由,而不是让自己和对方生活在这些让人疲惫的期待中。它们永远都是无穷无尽的,就像韩剧里男主对女主的玛丽苏套路总是层出不穷,我们不该让关系变成是已经写好的剧本的排练场。

愿我们可以容许自己的关系不完美,并看到关系里,自己和对方真实的样子。

 

愿我们都可以成为彼此的老师,开始把差异和不同,变成我们可以去欣赏和学习的地方。

 

愿我们都可以更轻松地成为自己,也给对方空间成为他们自己。我跟你一起在这样的过程中学习,共勉!

作者简介:Joy Liu(刘双阳),后现代流派心理咨询师,壹心理签约讲师,繁荣成长工作坊创始人。原创文章数篇阅读量10W+,文字温暖而有力量,中国科学院心理研究所后现代咨询取向助教,公众微信号:繁荣成长工作坊(ID:FlourishingParty)。

责任编辑:Spencer  林立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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