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权志龙和贾玲的CP这么好嗑?| 心理嗑学

文:Emeria
来源公众号:京师心理大学堂(ID:bnupsychology)

人人都爱看甜甜的恋爱,但最近年轻人嗑上头的 CP*,画风好像有点不大对:

在B站,在微博,在老福特,到处都是这种无视正主、无视作品乃至无视现实藩篱,硬要把角色拉一起搞 CP 的作品,它们被称为拉郎,或者说邪教CP

对拉郎作品的热爱是镌刻在人类 DNA 中的跨文化本能,国人爱看,老外也爱看。


而英文同人圈里,拉郎对应的词是 Crack Ship,比如将迪士尼动画里的爱斯梅达和《夜访吸血鬼》中的主角拉成一对就是 Crack Ship

在国外 Crack Ship 研究的基础上[1],我总结了拉郎三要素:荒谬冲击力真实感,来帮助大家深入了解拉郎的内涵及魅力。

01

拉郎三要素

荒谬它是一种对创作者,对作品存在的意义,乃至于对自身行为动机的质疑


为什么会有人想到这两人会成为 CP?为什么他们的交流这么自然?为什么我看着这么带感?为什么我点开了这个视频?为什么我存在于此时此刻?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做什么?


非 GV 受众第一次点开 VAN 的摔跤视频时心中浮现的疑惑,是荒谬。


你看到拜登和特朗普被硬拉成 CP 时,听到的内心理性大厦的崩塌声,也是荒谬。


借用奥尔波特的理论,荒谬是拉郎的首要特质(cardinal trait)[2],也就是最典型,最具概括性的特质,我们凭借荒谬感来判断某对CP是否属于拉郎。


比如说,马尔福X赫敏和马尔福x波特,从严格定义上来讲这俩是拉郎,但它们俩 20 年前就有了,是可老可老的老牌 CP 了,一点都不荒谬,所以也就没人这么提。


霍格沃茨的巨乌贼X马尔福?这也太离谱了吧,一眼看上去就是对邪教 CP!


无荒谬,不拉郎,冲击力不足、不那么有真实感都无所谓,只要 CP 看上去够荒谬,它就是拉郎大军中的一员。


所有伟大的事迹和伟大的思想都有荒谬的开头 —— 加缪


冲击力


如果说荒谬是一种认知上的不解,冲击就是一种情绪的宣泄,你的眉毛会不由自主地上挑,心想「这也能行?」。


需要注意的是,一些极端的同人作品有着过强的冲击力,它可能会伤害到你,通俗地讲就是 Mind Fuck,你会渴望一双没看过这张图片/这篇文章/这段视频的眼睛。


马尔福X霍格沃茨的巨乌贼算一例,另一例是臭名昭著的《Severus Snape, Professor And Lover》,一篇斯内普教授X天线宝宝的同人文。


在这篇文章中,斯内普教授与天线宝宝们通过「羊乳干酪」进行了一次又一次的交流。看不懂这个比喻?恭喜你,因为那些看懂它的人已经疯了:


读者评论:「为了我的理智,请告诉我这是一个玩笑


真实感


冲击力是荒谬的助燃剂,而真实感是荒谬的中和剂。


越荒谬的题材越难被人接受,受众范围就会越小,那么为什么伏地魔 X 林黛玉会成为 B 站剧情向 CP 作品的招牌?


秘诀就在于真实感:


林黛玉和伏地魔(或者说小年轻汤姆·里德尔)的人生不可能有一点交集,但至少在UP主巧夺天工的剪辑下,至少在这短短的三分钟里,在观众的心中他们确实存在感情。

这就够了。


真实到能让观众沉浸在荒谬的故事中,甚至让观众为之感动,这种反差,是拉郎作品最大的魅力。


荒谬、冲击力、真实感,在理解了拉郎的三要素后,接着咱们就来解释一下,为什么人类会这么喜欢玩新花样:

02

同人:熟悉效应

2018 年全国文化及相关产业增加值达高达 4 万亿元[3],但我们很难在事先预测人们会喜欢什么:两个月前,如果有人说马保国会火到让整个中文互联网复读他的语录,他一定会被当成是脑子有坑。


人们始终在追寻惊喜、新颖,乃至有些猎奇的作品吗?可能并非如此,读者更喜欢带给他们熟悉感的作品[4]。


一个东西越熟悉,人们就会越喜欢它,这被称为多看效应(Mere Exposure Effect)[5],比如我们听音乐时会更倾向选择自己熟悉的歌曲,或是最喜欢平均脸,因为它看上去最熟悉。


这种熟悉效应与认知流畅性(Perceptual Fluency,信息理解起来是否快捷简单的主观感受)有关,相比于陌生的概念,熟悉的概念能够显著提高认知流畅性,而高知觉流畅性能够显著增加我们的积极情绪[6]。

这就是同人受欢迎的原因之一:借用脑海中熟悉的人物原型,我们能够很快地代入同人作者撰写的角色中,我们又能和他们一起经历种种生活与冒险,这可太令人开心了。


需要注意的是,在同人作品中,熟悉的角色比熟悉的背景设定更重要。


哈利作为一名普通高中生安然享受上学生活,时不时想个好点子对抗来自隔壁班马尔福的霸凌,哪怕这个故事中没有霍格沃兹和魔法,哈迷们也能看得挺开心的;


但如果你要写马保国在霍格沃兹演练闪电鞭的故事···嗯······我们一般称它为马保国的鬼畜,而不是哈利·波特的同人


作品以角色为中心,作者将同人作为角色互动的想象扮演(imaginary play)[7],这是同人作品的本质,也使得 CP 文成为同人创作中的主流:各种人际互动中,谈恋爱不是最自然,最让人感兴趣的么!

熟悉性原理同样能够解释为什么极其严重的 OOC(Out Of Character,同人角色不符合原著个性)不受人待见:当美国队长说出「Hail Hydra(九头蛇万岁)」,我们就得花费更多的认知资源去修正心中角色原本的形象,别说认知流畅了,这都认知失调了好吗!


越是忠于原著,脑海中角色形象越牢固的人,在阅读 OOC 的过程中就会遭遇越严重的认知失调,就会越难受。


拉郎其实游走于 OOC 边缘,哪怕是伏黛(伏地魔 X 林黛玉)这种级别的拉郎 CP,同样有人无法接受,毕竟拉郎的本质是荒谬嘛。

荒谬,就表明拉郎作品的熟悉度要比一般向 CP 作品低,那么为什么火出圈的大多是邪教 CP 呢?


03

拉郎:熟悉与新颖的有效结合

熟悉其实并不完全是作品取得成功的秘诀,要不然加勒比海盗就不会越拍越不受待见了。在熟悉的氛围之外,读者依然需要新鲜刺激,只要它足够新颖


19 年的一篇文章总结了新颖性和阅读量之间的关系,作者分析了来自 AO3 上的 60 万部作品,发现作品新颖性与点赞数(Kudos)、点击量(Hits)、评论量(Comments)和书签数(Bookmarks)之间全部都是近乎单调递减的[4]。


横轴是话题新颖性,一部作品与 6 个月内的其他作品越不相似,新颖性越高;纵轴是点击数


是的,并不是完全递减,在足够新颖的时候,作品的点击数有一个小幅度的上升,考虑到时序的滞后性,这些作品真正的受欢迎程度可能更高。


这是和我们的直觉是相悖的,在直觉中,新颖和点击之间应该是一个倒 U 型的曲线关系啊,有创新,但不那么匪夷所思,不才是最好的么?


实际上恰恰相反,作品的成功并不出自新颖和熟悉的结合,而是来自将其中一项推向极致我相信,那些新颖性特别特别高的作品,有相当大一部分属于拉郎,毕竟拉郎是一对对地创造全新的 CP,在一段时间内与其相似的作品数量肯定不多,反映在数据上就是新颖性高。


我们可以用怪异效应(Bizarreness effect)来解释为什么高新颖性的拉郎作品能够取得成功,这个效应的意思是,相比于常见的材料,人们对于奇怪的材料有着更好的记忆力[8]。


很明显,当鲁提辖拳打镇关西薛宝钗拳打镇关西放在一起时后者给人留下的印象会更深。


同样的道理,在一大堆红楼梦原配的剪辑视频里,德拉科 X 薛宝钗的 CP 视频当然更容易吸引人点开,增加了传播的可能性。


解释力更好的理论则来自于黄章晋老师,他在《如何把文字制造成像鸦片一样的产品》一文中指出,把信息主体和环境的关系联系起来,可以把信息分为四类:


1.陌生的概念出现在陌生的情境里(《夏卡·祖鲁国王的青年时代》)


2.陌生的概念出现在熟悉的情境里(《王莽为什么会用黍米打通音律和度量衡?》)


3.熟悉的概念以可以预期的形式出现在熟悉的情境里(《COVID-19 12 月 1 日新增病例数为 45 万》)


4.熟悉的概念以难以预期的形式出现在熟悉的情境里(《林黛玉倒拔垂杨柳》)

第四类信息由于期待与现实之间落差最大的信息刺激,最容易引发学习和记忆,这是一种强烈预期错位效应。


拉郎毫无疑问属于第四种,是我们熟悉的角色在无人能预测的命运之舞台上演绎新颖的故事,它是熟悉与新颖的有效结合,带来了一种惊奇感(Sense of Wonder),这就是拉郎吸引力的来源。


只要还有同人存在,肯定就会有拉郎,咱们读者是很叛逆的,正主 CP 算什么?「罗琳就是个写小说的的,她懂个锤子的哈利·波特」。


拉郎肯定会冒犯到一些人,同人作品也是一样,退一万步讲,只要写下一篇东西,表达了一个观点,你肯定会冒犯到某人,只是他还没有看到,或者还没有生出来而已。


OTWComms 2.29 公告


希望大家都能找到符合自己趣味的作品,毕竟愉快是没有高下之分的 ~


——END——


参考文献:
[1]https://fanlore.org/wiki/Crack_Ship
[2]Doremus, C. F. (2020). Trait Theory of Allport. The Wiley Encyclopedia of Personality and Individual Differences: Models and Theories, 413-416.
[3]http://www.stats.gov.cn/tjsj/zxfb/202001/t20200121_1724242.html
[4]Jing, E., DeDeo, S., & Ahn, Y. Y. (2019). Sameness Attracts, Novelty Disturbs, but Outliers Flourish in Fanfiction Online. arXiv preprint arXiv:1904.07741.
[5]Zajonc, R. B. (1968). Attitudinal effects of mere exposure. Journal of personality and social psychology, 9(2p2), 1.
[6]Bornstein, R. F., & D’Agostino, P. R. (1994). The attribution and discounting of perceptual fluency: Preliminary tests of a perceptual fluency/attributional model of the mere exposure effect. Social Cognition, 12(2), 103-128.
[7]Barnes, J. L. (2015). Fanfiction as imaginary play: What fan-written stories can tell us about the cognitive science of fiction. Poetics, 48, 69-82.
[8]Geraci, L., McDaniel, M. A., Miller, T. M., & Hughes, M. L. (2013). The bizarreness effect: evidence for the critical influence of retrieval processes. Memory & cognition, 41(8), 1228-1237.

作者简介:Emeria来自公众号:京师心理大学堂(ID:bnupsychology),北师大心理学部出品,奉行“打造中国最专业的心理学科普平台”的项目定位,努力将北师大心理学百年积淀奉献于社会,凝聚师生力量传播科学知识,让心理学走进千家万户。

编辑:小鲸鱼 去冰多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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