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好人没有好报?

在年末岁首,2018年元旦假期的第一个夜晚,和老公一块去电影院观看了电影《芳华》。 

开场我就被那些熟悉的动作吸引了,一群省军区政治部文工团的女兵在排练舞蹈:压腿、开肩、拉伸等等,看到这些熟悉的场景和动作,顿感亲切! 

正是这种亲切感让我很快被代入到电影中,随着这些排练场景的反复出现和剧情深入,不知不觉间,竟流下了眼泪……全身的能量也正在悄悄的发生着变化。

 

是啊,这些场景太熟悉了,我也是一名舞蹈爱好者,这些动作我几乎每周都在做,虽然枯燥却是深知这些基本功的重要性,正是这些反复的练习才演绎出了舞蹈的灵魂和极致的美!

 

而正是这份忘我的投入在演出的那一刻绽放,被那么多的观众所看到和欣赏,并带来视觉和精神上的愉悦!看到即是爱。

 

这份爱不仅有来自于我的投入被观众看见,还有更多的是对舞蹈的热爱,对自己的忘我投入后绽放的自爱!

 

正是带着这种特殊的感情开始了电影的观看……

 

随着剧情的深入,电影中的主人公刘峰以“活雷峰”的身份出现,刘峰好到什么程度呢?大家有什么事情都会找他?

 

他是楷模,是英雄,是完美的人,纯真善良。帮战友修手表、带礼物、吃煮破了的饺子、为帮结婚的战友省钱,自己买材料做沙发;不慕名利,把上大学进修的机会拱手相让。

 

就连队里猪跑了,别人第一个找的也是他。时间长了,大家就习惯了他对别人的好,所以大家都觉得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理所应当的,好像刘峰除了善良,没有了其他的任何资本?他的努力、优秀被忽视了……

 

别人甚至还拿他的好进行调侃、说笑。就是这样一个老好人、活雷峰,结局悲凉。

 

观看结束后,感受强烈,内心久久不能平静,有几个想法一直在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不禁提笔写下这篇影评。

 

为什么善良的人不会被善待?


1. 文化的建构。


当时的中国文化强调的是作为一个人,你自身是没有价值的,集体才有价值,而且你的价值只能体现在把有限的生命,投入到无限的为人民服当中去。雷峰是大家学习的榜样。

 

这样看来,我们的文化其实就是在说:你要做一个对别人好的人,这个时候你才是一个人。就是你的价值,要建立在你对他人的价值之上。

 

而《芳华》中的主人公刘峰就是一个大家公认的“活雷峰”,雷峰和刘峰,从名字上看也有玄妙之处。

 

正是在这种集体文化的塑造下,一个过度善良的老好人,会以别人的感受为中心,围着别人的感受转,因为“好人”从来没有学习过在自己的立场上、在自己的感觉上和别人交往,不习惯。

 

说得更深一些,人的存在都普遍建立在关系里。我的自我是建立在你认可我、你承认我是个好人上;如果没有人认可我,我的自我就不存在了。

 

说得严重一点叫自体瓦解、自我破碎,所以我的存在有赖于别人的认可。或者说我是不是个好人有赖于别人对我说好,如果别人不对我这么说,我就觉得非常茫然,我就不知道自己是谁。

 

中国人讲人品,品就是三个口,众人都说你是个好人,你就有了人品。西方一句话叫“你存在,所以我存在”,这个“你”就是指上帝。我可以被上帝看到。

 

中国人却是,我只有对别人好,也就是“仁”,我才会被看到。做心理咨询的价值就在于,心理医生能够看见来访者的存在,所以来访者就存在。

 

刘峰是一个没有活出自我的人,他的自我始终依附在对大家的“好”上。一个没有自我的人好像是整个悲凉人生的开始。

 

2. 道德的绑架。


当你成为大家眼中公认的好人时,周围的人就会拿一个“绝对好人”的道德标准来衡量你。把你当作“圣人”一样来对待和要求。

 

刘峰一直帮助所有的人做事情,一视同仁,毫无疑问,刘峰是大家的“哆啦A梦”,木匠、电工、抓猪、打铁样样精通。他会毫不犹豫地将军校进修的机会让给别人。

 

对所有的人伸出援助之手,他好得超越常理,好得难以置信。无私奉献换来数不尽的荣誉证书,每一次的先进标兵都代表着一次地位的跨越,意味着冲动和享有人性的权利的剥夺。

 

人们对他期待的阈值也逐级提高,渐渐地他就真的成了一把大家眼中没有血性的万能工具,一个工具怎么可以有情欲?自古神话有言,神仙不能谈恋爱。

 

当他被人用圣人的标准衡量行为,用义务来要求美德,将帮助视为理所当然,也就是我们常说的“道德绑架”便随之而来。与此同时,作为一名旁观者或受益者,免不了生出妒忌之心,潜意识里用苛刻和不怀好意的眼光期待着他露出丝毫破绽。

 

林丁丁体态轻盈,能歌善舞,非常有女孩子气息。她娇美柔弱、眼波流转、声音甜美,深得文工团男人的宠爱,我们的主人翁刘峰也钟情于她。

 

知道她不吃饺子,就在宿舍单独给她下了面,还点了香油;慰问演出的路上丁丁脚上起水泡,就帮她挑了,还背起她走;有人一直围着丁丁拍照片他就有点小吃醋……

 

作为一个雷锋一样的好人,刘峰一直深藏自己对丁丁的爱。

 

在林丁丁看来这是刘峰应该做的,自然不会因为刘峰对自己的“好”而喜欢上他。何况,刘峰帮助别人都不求回报,为什么帮助自己,自己就要回报他“爱情”呢。

 

刘峰喜欢林丁丁却不敢说,直到有一天他在女生宿舍里听了一首邓丽君的《浓情万缕》,才利用请丁丁看沙发的机会向她表白,动情之处情不自禁的拥抱了林丁丁。

 

可惜林丁丁无意接受刘峰的喜欢!将刘峰的拥抱、将刘峰的肢体语言再度添油加醋,最终解读为“触摸”,片中隐晦交代丁丁诬陷刘峰耍流氓。

 

最终,电影《芳华》中,被公认为“活雷锋”的刘峰因“拥抱”变味成为“触摸”了林丁丁的身体而被处分,也因此被文工团下放到伐木连当兵。

 

南疆战事爆发后,他被调到了野战军下属的工兵营一连三排当副排长,刘峰不畏生命危险上了前线,在战场上为国奉献,在战争中即使受伤也不撤退,因为他渴望牺牲,渴望成为英雄,渴望被写进歌里,然后被心爱的林丁丁演唱。

 

幸运的是他活了下来,但是失去了那条他曾经触摸过林丁丁的胳膊。

 

当时的旁白令人印象深刻:“因为一个干尽好事的人,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人,忽然告诉你,他惦记你好多年,你会感到惊悚、恶心、辜负和幻灭。”

 

试想,假如耶稣惦记上你了,或者真雷锋惦记了你好几年,像所有男人那样打你身体的主意,你恐惧不恐惧,恶心不恶心?

 

现实也是如此,没有人会喜欢一个好人,刘峰内心那份青春里独一无二的感情被打入冷宫,林丁丁对他的表白感到厌恶、反感、怒斥,她说谁都可以喜欢她,但活雷峰不可以。

 

刘峰压抑了,感觉世界都是与他格格不入,好人又算什么呢?他把所有印着活雷峰光荣称号的奖品都丢弃了。

 

当他被处分下放的时候,没有人站出来替他说话,也没有一个人为他送行,唯有跟他一样遭受孤立的何小萍出来陪他。

 

刘峰爱林丁丁,是把她当做理想化的人格来爱的。他真晓得真实的林丁丁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当林丁丁在摄影干事和内科医生的求爱里志得意满,对嫁入豪门之事胜券在握之时,刘峰这个人连名带姓从不曾入侵过她心里一分一毫。

 

但是,爱就是这样,感觉来了,即便知道她是一剂毒药,都忍不住要品尝。这也是青春的魅力所在吧。多年后,郝淑雯和萧穗子先看了林丁丁的发福照,两人笃定,此时的刘峰,就连用假手都不会再想去摸林丁丁,不会再想去抱她。

 

可是刘峰接过照片后,看着早已没了颜值的林丁丁,还是微微笑着,眼睛冒着小星星,好像他手里的照片,还是林丁丁年轻时的样子,是她唱《一条大河》时的样子。

 

一个以“活雷峰”著称的好人被推上圣坛,当发现他也有人性的弱点的时候,一个圣人就这样被拉下了神坛。

 

3. 自我的攻击。


残忍的人选择伤害别人,而善良的人选择伤害自己。善良的人不懂拒绝,对于别人的要求总是不多想就答应,答应了又竭尽全力去实现。

 

害怕看到别人失望的眼神,总想去满足别人。解决别人的麻烦,而自己却又不愿意麻烦别人。

 

所以中国会有这样一句话,我认为也是真理,就是“好人不长命,坏人活千年”。

 

我觉得这是一种事实。那为什么“好人”不长命呢?生活中如果我们再引申一下,“好人”为什么成为“好人”,“好人”到底要掩盖什么。

 

“好人”就是在掩盖他们的攻击性,“好人”就是把攻击性给屏蔽掉了的人。按照弗洛伊德的说法,既然说“性”和“攻击”是人类的两大动力,那么把攻击性给屏蔽掉的人他自然像个假人。

 

所以对“好人”来讲,如果他们想治疗自己,想改变自己,特别重要的是要意识到他们对攻击性的压抑。

 

即:当你看见了一个人身上有A,就代表你看见了-A。比如,你看见一个人“好人”的程度有8.5分,那么他心里“魔鬼”的程度也是8.5分。好人把攻击性对向了自己。

 

4. 好人的“好”会勾引起别人的“不好”。


在现实生活中,当你和一个“好人”相处时,会有一种不舒服感。

 

这种不舒服是好人的好太完美了,这种好就像一个勾子一样,和他相比,总能勾起自己不完美的地方。

 

而这种不完美会让自己启动自动防御机制来保护自己,攻击他的好或者对他的好熟视无睹。

 

影片中刘峰的好被大家视为理所应当,甚至会被大家调侃、说笑。


关于何小萍,一个在原生家庭中不被善待的孩子,在部队中为什么也不会被善待?

 

何小萍在原生家庭中是家里的“拖油瓶”,被继父嫌弃,被兄弟姐妹排斥,在家庭中没有被很好的对待,也没有很好的被爱过。原以为到部队上就可以摆脱这种现状。

 

然而,在部队依然是大家取笑的对象,与这个集体格格不入。这就像一个强迫性重复模式,童年时期被父母对待的方式决定了以后我对待这个世界的方式。

 

童年时期我是不被爱的,长大后在集体中我也是不被爱的。在影片中,何小萍是个被侮辱、被迫害的角色。

 

人群里对一个弱者的迫害欲是从哪里来的?

 

这是我们人性中的一个弱点,也正是由于这样的一个现象,导致了4个女兵不同的命运。

 

何小萍,一个始终不被人善待的人,也最能识得善良,也最能珍视善良。

 

一个不被善待的人更能觉察出刘峰的善意。正是这样两个人最后依然相扶相伴,在困境里纠葛的感情更为长久。

 

一个从活雷峰变成臭流氓,再变成战斗英雄,最终被时代抛弃;另一个一直是受欺负的黑五类,见过太多的不公和鲜血。

 

青春最后一丝美好的回忆,都被现实碾碎,待到坦然时,人早已击垮。一代人的芳华已逝,面目全非,虽然他们谈笑如故,可还是不难看出岁月给每个人带来的改变。

 

虽然跨年代的芳华已逝,但几代人的芳华如斯:理想、热血、激情、担当、躁动、纯真……正是这些使青春变得璀璨、壮丽!这些是没有年代界限的。

 

我们在影片中找到自己曾经的、正在的芳华,如梦如幻、如醉如痴!我们不禁感叹,只在回眸间,那是青春吐芳华,铮铮硬骨绽花开…… 

 

直至《绒花》的旋律一响,不禁潸然泪下,那些眼泪说是流给刘峰、何小萍,不如说流给往昔;几十年的落差,已经让我们很难真正理解近半个世纪前发生的那些故事。故事有时代的烙印,但人性却是永恒的。

 

韶华易逝,刹那芳华!






文:此刻心理马桂霞
责任编辑:殷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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