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无能”,现代都市人的信任危机

前段时间读到这样一个故事,讲的是两个离家出走的14岁男孩和女孩,他们一无所有,除了爱情。

 

没有钱,他们就住在废弃的小屋里,靠男孩从市场偷来的鱼维生。后来,男孩在城镇里找到一份斗牛场清洁工的工作,女孩去斗牛场看他,她坐在观众席中,看着满场狂热的观众为场内的斗牛起立欢呼。

 

终于,牛被杀掉,斗牛士退场,激动的观众一一坐下,男孩便开始整理场地,准备下一回合的比赛。此时,坐在观众席的女孩勇敢地站起来,骄傲地对拿着扫把出现在斗牛场上的少年拍手欢呼。

 

这个场景出现在日本作家吉田修一的小说《最后的儿子》里,是法国电影《朋友》的片段,它给了我很深的印象。

 

时常在想:

 

如果我是那个男孩,会有人在观众席里为我站起来吗?

 

而我也会像电影里的少年一样,那么珍惜那个为我站起来的人吗?

 

爱情需要的不过是一点点勇气,加一点点坦诚,加一点点信任。

 

影片中的少年和少女除了勇气和自信之外一无所有,但这对于爱情来说,已经足够了。

 

然而,在当下这个时代,人们似乎不再相信爱情。

 

看起来彼此相爱的恋人,内心却是冷漠、疏离、互不信任。

 

我们越来越难在真实关系中获得满足与幸福,更多时候,我们仍然孤独、脆弱、不堪一击。

 

想要爱,却不敢爱,因为没有勇气,缺乏信心,无法信任他人,这些都是日本作家吉田修一的作品中反复探讨的主题,从《最后的儿子》《公园生活》《同栖生活》《恶人》等等。

 

吉田修一曾袒露:“信任问题是我人生最重要的课题,我总是在写信任,总是在寻找相信他人、相信人性的方法。”

 

提到吉田修一,很多人都会想到那些由他的作品改编成的电影,像是热片《怒》《恶人》《再见溪谷》《横道世之介》,以及日剧《平成猿蟹合战图》。

 

《最后的儿子》是他29岁时的处女作,1997年,他凭此获得日本第84届文学新人奖。

 

小说讲述了一对生活在东京的同性恋人之间平淡而真实的故事,通过细碎的小事,呈现亲密关系之下人与人之间的距离与隔阂。

 

1 保持距离,才能不受伤害

 

我用摄像机拍着“总统”的名字第一次出现在这本日记的那一页。透过摄像机而不是肉眼,看着摊开在餐桌上的日记。

 

这是整部小说的第一句话,它透露了全书的基调:孤独与疏离。

 

主人公“我”用一台摄像机记录生活,而并非通过肉眼来观察这个世界。

 

“我”回看录像带时对过去点滴的回忆和现实生活的片段相互交错,形成了小说的整体形式:回忆——反思——现实的不断交替。

 

小说“总统”的死亡开始“总统”是“我”和阎魔的朋友,阎魔则是“我”的同居男友,一个长相有些女性化的男人。

 

在一个炎热的夏夜,“总统”在K公园里被人活活打死了。行凶者是一个叫作“猎杀男同志”的组织。

 

事情不是第一次发生,之前在K公园也发生过有同志被弄瞎眼睛的事,尽管如此,却没有人抗议,谁也不想被记者骚扰,不想在身体受到伤害之后,还要被别人当成笑柄。

 

大家似乎都相当有默契地保持“沉默”,“我”和阎魔也是如此,照样喝着红酒,享用美食,仿佛“总统”被杀这件事,从未发生过。

 

但事实上,“我”在刚刚知晓“总统”被人打死之后,是非常愤怒的,“我”在日记上纵情狂书乱写,极尽所能地咒骂那些打死“总统”的人,那些文字写得多力,“我”就有多愤怒。

 

然而,录像里只有“我”的日记,看不到“我”的愤怒,那真实的愤怒消失了。

 

“我”既没有在和阎魔的谈话中“愤怒”表露出来,也没有做任何愤怒的举动。真实的情绪被压抑,只在日记中现了出来。

 

而那些日记最后也被“我”揉成了一团,扔进了厨余垃圾的袋子里,仿佛一切都未曾发生。

 

只有保持距离,才能获得安全,只有遗忘伤害,才能不受伤害。

 

冷漠和距离,不过是现代人一种无奈的自我保护。

 

小说开头的“猎杀男同志”事件让人物处在了一种十分不安的状态里。

 

多数人来说,同志的生活状态更加游离,因为没有人保护,没有法律的支持,没有身为公民的权力。

 

在这样一个背景下,小说中的两位主要人物“我”和阎魔便显得更加孤独,更加没有安全感,更需要同类的陪伴和依靠,以对抗外界压制下,个体难以言表的孤独与寂寞

 

所以,“我”才会那么渴望被爱,渴望被某个人一直下去即使自己不爱他,也不想独自一人面对生活。

 


2 当爱情,变成了各取所需

 

“恋病人癖”的阎魔

 

小说的主人公“我”是一个从长崎来东京生活的“京漂”,没有工作、没有收入、没有特别的爱好和才能,是一个没有生存能力、没有野心和欲望、缺乏自信心的草食系男孩。他唯一的优势大概就是年轻了。

 

这个需要被照顾的年轻男孩吸引了同志酒吧老板阎魔的注意。不久,他便住进了阎魔家,成为了阎魔的同居男友。

 

阎魔为什么会选择“我”这样的草食系男孩呢?

 

用阎魔的好友玛丽娜的话来说,是因为他有“恋病人癖”。

 

所谓的“恋病人癖”就是喜欢那些什么都不会做的男孩子,喜欢从头到尾、大大小小的事都为对方做好。反而对正经男人没兴趣,因为正经男人不需要别人照顾,这会让阎魔感到扫兴。

 

“我”恰恰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病人”。

 

来到阎魔家之后,“我”每天睡到快中午才起床,然后看书、散步,到了傍晚,就悠哉地泡澡,等阎魔去超市买回菜,煮好饭,就和他一起吃饭。

 

这样生活的“我”就像一个“状态不错的病人”。

 

对于有着“恋病人癖”的阎魔来说,“我”真是再合适不过的交往对象了。

 

当然,更重要的一点是,没有生存能力的“我”,不会轻易离开阎魔。

 

用阎魔的话说“比起不会停的车子,不会动的车子坐起来比较放心。”

 

年长又有钱的阎魔应该什么都不缺,他需要的不过是寂寞时有人相伴,需要的不过是一份稳定的关系,一份安全感。

 

什么都不想做的“我”

 

小说里没有交代阎魔的具体年纪,但显然要比“我”大很多,是个不再年轻的男人,举止女性化,是人们眼中所谓的“人妖”。

 

阎魔的好友玛丽娜认为,“我”是为了钱才和阎魔在一起。

 

但其实“我”是一个没什么野心的人,对金钱的欲望并不强烈。“我”需要钱只是为了换来时间,“不是为了做什么的时间,而是什么都不用做的时间。“

 

从长崎来到东京的“我”,和所有来到大城市打拼的年轻人一样,当发现那个竞争残酷的世界并不是自己想要的追求时,却也没有回头路可走。

 

不止东京,在国内的北上广,很多年轻人的生活状态也是这样,什么都不做,只是呆着,然后等钱花光时,再重新找工作,赚到了钱就继续呆着,如此循环

 

小说中的主人公“我”也是这样的状态,放任自己碌碌无为,什么都不做,阎魔的出现的确成为了“我”生存下去的保障。

 

除此之外,害怕孤独则是“我”的另一个软肋。

 

来到东京后,“我”发现自己常常一整天都没有跟人说过话,“我”只能一个人对着空荡荡的房间自言自语,仿佛只有这样,才觉得自己好像不再那么孤独。

 

这样的“我”选择了投靠阎魔。

 

事实上,“我并不爱阎魔,非但不爱,还觉得他十分恶心。

 

小说里曾提到这样一个节,当“我”回到老家长崎时,把自己四岁时的照片拍进了录像带,当阎魔看到的时候,一直夸赞这张脸,说它天真无邪,可爱无比。

 

“我”听到夸奖后,内心的独白却是这样:如果那个天真无邪的我,面对现在眼前的阎魔,恐怕喊出“恶心死了!走开!”这样的话,或许这才是“我”对阎魔的真实感受。

 

想要被照顾,想要在东京继续生活下去,惧怕孤独,渴望被爱…….这些都成为了“我”“投靠”阎魔的理由。

 

“我”那些“精心算计的卑劣手段”,只是为了渴望一直被爱。

 

比如,明知道阎魔是爱“我”的,却故意装作不知道,以为这种故作无知的状态会让阎魔更爱“我”。

 

比如,为了取悦阎魔,“我”不仅从每晚必看的A片中认真学习床上功夫,还从超级名模和名媛身上学习对话的技巧。发现阎魔在床上不再抚摸“我”的下巴后,便开始养成早晚刮胡子的习惯

 

再比如,“我”开始频繁地从阎魔的钱包里偷一些小钱。当阎魔让“我”帮他去银行取300万订金时,“我”不得不拿着钱去豪华酒店住了3,然后回家,只满足阎魔喜欢的“以战胜爱人的背叛来得到的爱的证实”。

 

“我”像个极度可悲的牛郎,费尽心思满足爱人的需求,不过是在尽自己的本分而已

 

所谓的爱情不过是各取所需、各得其所罢了。

 

明明没有爱,却努力用物质和付出堆砌爱的堡垒,只是想要有人陪伴。

 

明明不爱对方,却极力满足对方的需求,只是害怕离开了对方,自己便无法生存。

 

当恋爱变成了各取所需,“爱”也就消失了。

 

都市人的爱情或许就是这般矛盾,爱情与现实总有太多的冲突,为了现实的物质享受,选择和不爱的人在一起;而当拥有更多物质时,却很难换来真正的爱情。

 

鱼与熊掌,总是难以兼得。

 

 

3 在爱情面前,其实我们都脆弱

 

“我”投靠阎魔的第二个星期,阎魔买了台二手摄像机,那时候他拍下的画面中的我,显得很幸福。

 

或许阎魔是爱过“我”,可是,他对“我”的爱又有多少呢?

 

在小说结尾处,“我”的母亲忽然来到东京,想要见一见东京“盛产”的人妖。

 

为了满足母亲的心愿,或许也夹杂着若有若无的试探,“我”抱着玩笑的心情,邀请阎魔来见自己的母亲。

 

阎魔却误以为这种见面是为了要谈婚论嫁,所以逃也似地跑掉了。

 

他无法承担让“我”成为家里最后一个儿子的责任,无法承担要照顾“我”一辈子的责任,无法自信到能够相信同性之间的爱情也可以被祝福。

 

阎魔留在便条纸上的只言片语已经说明,我那些为了获取爱而“精心算计的卑劣手段”,他其实早已心知肚明,他对“我”好,不是因为他有多爱“我”,而是因为这就是他爱人的方式。

 

尽管《最后的儿子》描写的是一个关于同志的故事,但都市人的孤独都是一样的,每个人都能在这本书里看到自己,看到那些隐藏在欢欣外表之下的孤独与无奈。

 

都市人的情感其实很脆弱。

 

与其说爱情经不起考验,不如承认你我都怯懦。

 

因为怯懦,所以缺乏自信,因为不够自信,所以无法信任他人。

 

就算知道自己是被人爱着的,也仍然无法确信自己能够一直被爱。

 

看似亲密的恋人,彼此却是相互猜忌。

 

爱情的假面之下,是人与人之间难以逾越的距离。

 

小说中的“我”和阎魔是这样,现实中的你我亦是如此。

 

虽然嘴上说着不再相信爱情,但我们仍然渴望被爱,仍然渴望找到合适的人相拥与说话。

 

徐薇在《夜空中最亮的星》里这样唱到:

 

“我祈祷拥有一颗透明的心灵,和会流泪的眼睛,给我再去相信的勇气,越过谎言去拥抱你。”

 

信任一个人并不容易,但我们可以慢慢来。

 

慢慢了解TA,慢慢爱上TA,慢慢谈一场动人的恋爱。

 

只要拿出一点点勇气,一点点坦诚,一点点信任,也远远好过赤裸裸地各取所需。

 

文:Tomip!nk  (公众号:时间之果)
责任编辑:一只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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