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残的背后究竟是什么?

为什么自残?

  译者:安心芮 

  原作者:Carrie Arnold

  我记得我第一次割伤自己的时候,我很愤怒。作为一名作者,我希望我可以说的文艺点,比如说,“那个伤疤是我的情绪发泄的路径”,又或者“我用割伤来将我的心里伤痛转化为生理伤痛”,甚至可能是“我将我的伤痛刻在皮肤上,让全世界都能看到我的焦虑”。

  这些一定程度上都是真的。但是第一次拿剪刀往自己的大腿上割的时候,我不是这么想的。当时我怒不可遏。

  那天我因为什么很平常的现在已经记不清的事情跟我妈吵架。然后,我冲进房间,砰地一声关上了门。我气疯了,然后找到了一把剪刀拿到手里。后面的事情我只记得我盯着我腿上星星点点的血迹在看。怒气渐渐散去。

  我很快的包扎了自己,没有觉得羞愧。剪刀很旧了,刀片比较钝。所以我只做了最小的物理伤害。后来我解释不了当时的想法。我发誓再也不会这么做了。不到两周,我就打破了那个誓言。

  一年多的时间,我尝试跟康复师,父母,朋友,更主要的是我的丈夫解释我的自残。每个人都问我“为什么?“大多数时候,我会耸耸肩,嘟哝一声”我不知道“。我没有告诉他们的是我问过自己同样的问题。我不喜欢自残,我也不喜欢伤疤。这令人羞愧和尴尬。我特别想停止这种行为,但是有件事情阻止了我:自残之后,我会觉得舒服点。

  即使我大致写出了我的精神健康历史——我的心理档案叠起来的高度跟我的手臂差不多高。——我很少称之为自残。抑郁、焦虑、厌食甚至还有自杀倾向–所有这些都比刀片的吸引力更能够解释。我也不是唯一一个觉得羞愧和与之斗争的人。2006年小儿科的一项研究表明五个大学生中就有一个人有过至少一次故意伤害自己的行为。大约百分之六的年轻人有重复的自残行为。虽然自残直接导致的死亡情况相对很少,但是偶尔的自残增加了自杀企图和自杀的风险。

  虽然我们为什么一直点击自我毁灭按钮的原因还不明确,但是新时代的心理学和神经科学的研究对于这个原因给出了更有意义的回答,对于我们中的一些人来说,感觉糟糕就意味着感觉不错。

  血是力量的源泉。我们说血缘和因为血变得神圣的领土。我们用放血来治愈疾病和安抚上帝。两个部落之间长久的纠纷谓之血仇。鲜血——伤害一直包含其中——一直是战争和宗教的标志。基督徒在圣餐礼时会喝酒,而酒代表着基督的血液,酒洒出来可以弥补我们的原罪。玛雅神父会割开自己的静脉为上帝做血祭。

  自残只是一个意外。历史学家Herodutus在描写斯巴达的第一任国王Cleomenes——他疯了,并被认为是十五世纪BCE的血统,时写到:他躺着这里时,很快的扫视后发现只有一个守卫在他身边。他向这个守卫(他是名奴隶)借了他的刀。刚开始这名守卫拒绝了,但是Cleomenes威胁他他恢复自由身之后会饶不了他后,守卫最终同意了。把刀拿到手里后,国王开始割自己,从小腿开始割。他将肉切成条状,慢慢的往上切到大腿,臀部和侧面直到腹部,他将腹部剁成了馅。

  第一个将这种行为称之为自残的临床报告出现在19世纪后期,是美国心理学家 George Gould 和 Walter Pyle所著的医学奇闻怪事录(1896)。

  他们写了针女人,年轻女人不停将针和别针缝入皮肤来伤害自己。他们还总结了一个纽约的30岁女人的案例:

  九月二十五日,她割开左手腕和右手;三周后她被拒绝麻痹,又开始觉得气馁,因此又割开了手肘下的手臂,她利落的切开了皮肤和筋膜,真的伤害了各个方向的肌肉。六周后,她在刚痊愈的伤痕处重复了后面的“技艺表演”……恢复期的五周后,在她可效仿的行为之间,她又割开了她手臂上同一个地方。接下来的四月份,作为一件小事,她又重复了伤残行为,但是这一次她留了写玻璃在伤口里。六个月后她有了一个七英寸长的伤口,里面有30块玻璃,七块长刺和五块鞋子一样的指甲。1877年六月,她最后一次割伤了自己。下面的东西在她的手臂中和保存的地方找到:94块玻璃,34根刺,2个大头针,5个鞋状指甲,1个别针和1根针以及一些其他掉了的东西——总共有150个东西。

  Gould和Pyle将这种仪式性的自我伤害作为一种癔病,这个女人因为欺骗和寻找注意力沉浸其中。事实上,直到21世纪早期,大多数临床文学将自我伤害作为更严重的精神疾病,如精神病和边缘型人格异常——一种内心混乱和不稳定的状态,特别是感情牵涉其中时。

  “有些女人每次自残之后住院的总数一生中可能有成百上千次。他们基本住在医院,”Wendy Lader说,美国自残部门的临床主任,还是治疗自虐的第一批心理学家之一,“每次我这么说的时候,人们都认为我疯了,这些人中的很多可以被当成门诊病人治疗,因为他们并不是完全自杀式的。”

  “这些令人惊异的,阳光的,聪明的年轻人约定过很多次,只有他们被伤害自己的想法完全占据时才这样做。”

  Lader第一次开始研究和治疗自残是20世纪八十年代早期,那时她的同事Karen Conterio开始在她的门诊病人事实虐待见习中看到越来越多的女士自我伤害的证据。这些女士中没有人有精神病和边缘人格的迹象,他们割伤或者烧伤自己也没有自杀倾向。Conterio认为她只看到了这座冰山下的一部分,因此她在1984年在芝加哥论坛报上登了一个广告找这些经常伤害自己又没有自杀倾向的人。邮箱爆满,人们突然开始讨论自残。它作为一种流行文化出现,引导了1985年几个女人在Phil Donahue TV show上的出现。

  1986年,Lader 和Conterio 发现了SAFE(自虐终结)的可选地,世界上第一个专门治疗自残女性的专门场所,坐落在圣路易斯郊外。心理学家大致相信Lader 和Conterio是在治疗人群中很少的一个子集,他们的精神和肉体一样伤痕累累。Lader并不赞同。‘他们是令人赞叹,阳光而又聪明的年轻人,有那么多的约定,只是他们被伤害自己的想法所占据了。’Lader跟我说。

  虽然其他人有所质疑,Lader还是相信自残比任何人以为的要常见。证据最终在2002年被Nancy Heath,加拿大的麦吉尔大学的一位心理学家和她的博士生Shana Ross找到。在Ross实习的一所本地高中,她定期和那些自己和朋友有自残行为的青少年谈话。当她准备将自残当做她论文的中心时,Heath试图劝她。

  ‘我告诉她她找不到一篇论文所需数据那么多的有自残行为的人,’Heath告诉我。‘我最后还是同意让她试试。’

  Ross的初步结论表明超过五分之一的年轻人有过至少一次的自残行为。这个结论让Heath和论文委员会如此震惊,以致于他们认为高中生误解了这个问题。因此Ross回到绘图板,组织了和这些说有自残行为的学生做深度访谈,丢掉了所有有一点点暗示不一致的结论。百分比下降了,但是Ross还是得到了一个让人难以置信的关于青少年自残报告的高百分比:13.9%。

  Ross和Heath的研究在青少年杂志上发表后不久,康奈尔大学的心理学家Janise Whitlock发表了一个在几个常春藤盟校的5000个学生中做的关于自残的研究。她的研究表明差不多比例的年轻人有过伤害自己的行为:20%的女孩和14%的男孩说他们有过至少一次自残行为。

  ‘我被震惊了。每个人都发现有如此高的比例,’Whitlock告诉我。‘这个问题好像哪里都有。’

  这两项研究创新的地方不是自残的高比例而是参加者都是社区里的人,而不是因为心理问题就诊的人。他们可能就是上课时坐在你旁边的人或者便利店里一起排队的人。

  这些研究都表明自我伤害必须要重新定义。到2006年,小部分精英科学家在国际社会对自我伤害的研究(ISSS)的第一次会议上做了这件事。‘我们没有吃晚饭,没有喝酒讨论了这件事一晚上,’Heath告诉我。‘这意味着可怜的服务员不得不听到了他人生中最烦的问题。我们问彼此这样的问题,’如果摘掉自己的眼球是自我伤害,那喝漂白剂呢?’

  他们的定义至今还在用:非自杀倾向的自我伤害是故意的,非自杀倾向,非社会同意的折磨自己身体组织的行为比如尖叫、纹身。流行病学的研究发现,这些至少有过一次自残行为的人数达到了所有青少年的三分之一,比10个青少年和年轻人中有一个人重复自残的人少一点。此外,虽然很多流行文化将自我伤害称之为一种女性行为,可是研究发现自我伤害中男性比例和女性比例基本持平。

  这个组织由不同部分组成。很多与抑郁、焦虑和厌食症斗争。一些人是边缘型人格异常。还有一些人跟我一样有孤独症,这跟焦虑症有关。最后这些人在被认为有自残行为前更多的考虑过自我伤害,还有自杀的最高风险系数。

  事实上,割伤和其它方式的自我伤害是将来自杀行为中最有说服力的前导行为,加拿大圭尔夫大学的心理学家Stephen Lewis说。Lewis和其它心理学家都相信自我伤害表现了无法处理自己的情绪。自我伤害这种暂时逃避行为是更永久的逃避行为自杀的前导行为。

  不管自杀和自我伤害之间的联系如此紧密的原因,研究人员还在努力理解人们为什么重复伤害他们自己。Matthew Nock,现在是哈佛的一名教授,在他在耶鲁的心理学家Mitch Prinstein 处读博士时试图找出这个原因。在研究了其它重复行为的文化和询问了这些有自残行为的人并一直记日记后,Nock 和Prinstein在2004年得到了四个事实模型。

  模型分为正强化和负强化两部分,Prinstein说。正强化表示这种行为会给我们一个奖励;负强化表示某种事物的缺失让我们感觉糟糕。自残同时有正强化和负强化,都有内心的原因(情绪的改变)和人际关系的原因(我们与其他人关系的改变)。一个因为抑郁没有知觉的人可能会割伤自己来让自己有所感觉,即使是痛觉——这是因为内心原因的正强化的例子。另外那些焦虑或者愤怒的人用伤害自己来消除这些感觉,这是内心负强化的案例。还有一些人用伤害自己来证明他们有多痛苦,让爱他们的人有所反应(人际关系的正强化)或者让爱他们的人来阻止这种行为(人际关系的负强化)。一个人自残的原因每一次都可能是不一样的,这些原因有多种多样的动机,不过有些原因可能很常见。

  ‘目前为止最常见的原因是他们想要感觉好一点,’Prinstein说。

  我感同身受。那些我不知道怎么管理的紧张、负面情绪总是让我开始自残。有时候,自残的目的就是想要舒服一点。其他时候,想要消除愤怒、焦虑等情绪的欲望会带有一种惩罚自己的冲动。我值得受伤,我值得感觉痛苦,用伤疤来告诉全世界我是一个讨厌的人。然而不是每个人在伤害他们自己时会觉得痛苦。自残的大部分人说他们的行为并不会马上觉得痛苦。

  在调节和回应情绪方面有最大困难的人也遭受着最久的痛苦。

  所有这些让Joseph Frankin——他是Prinstein带的博士,现在在Nock的实验室读博士后,思考是不是痛知觉方面的不同导致了自残。他找到25名经常自残的人来实验室,并且要求他们将自己的手放到冰水中,这是一种感知痛觉的一般方式。

  比较了47组变量之后,那些自残的人会将手放在冰水中的时间更长,这证明了痛知觉减少的说法。Franklin还发现在回应和调节情绪方面困难越大的那些人,可以承受痛觉的能力也最久。就好像他们情绪方面的痛苦分担了生理痛苦。

  Nock和哈佛的同事做的一项相关研究表明自我批评会增加这些自残的人承受痛苦的时间。Franklin相信这些过度自我批评的人会迫使自己承受更久的痛苦。这两个因素——情绪调节和自我批评——看起来是没有联系的,它们表现在一起更可能增加自残的风险。

  这个发现震惊了我。我最糟的开始割伤的时期是我即将毕业,是不是因为完成论文的困难,考试时不理想的分数或者就是感觉不够好。我沉溺在自我憎恨中。专家会说我觉得自己值得痛苦的感觉或者说因为这些行为让我更容易去忍受这些。

  让Franklin和其他人想不通的问题是自我伤害的障碍。‘如果我们在痛苦停止的时候更舒服,那问题不是为什么这么多人伤害自己,而是为什么这些人会这样,’Franklin说。

  不过最近有一个未发表的研究表明大多数人对伤害自己的身体有很大的厌恶感。当他们看到有关伤害身体的图片时,他们会移开视线:这是极其不愉快的。但自我伤害的人不这样。当这些人看这些图片时,眼球追踪软件发现他们会被这些图片吸引——这可能是这个障碍一直存在的重要因素。

  然而会割伤自己的人比如我并不是用伤害自己来应对身体上的疼痛。我们伤害自己来应对情绪上的痛苦。神经科学说明了这两种因素是怎样交织在一起的。当我们被恋人抛弃时,我们会心碎。焦虑让我们破口大骂,恨让我们握紧拳头。情绪是心理上的,但他们同时也是身体上的。我们的大脑用相同的两个地方来度量身体上的痛苦和心理上的痛苦:前导叶,耳朵后面一小块大脑皮层的一小块神经;和前扣带皮层,大脑前部钩子状的脑组织。这里就是大脑处理痛苦的地方,不管是拒绝的痛苦还是蜜蜂叮咬产生的痛觉。

  止痛药也在这两个区域起作用,不管你是遭受了心理上还是生理上的痛苦。在《心理科学》2010年发表的一项研究表明,止痛药如泰诺或扑热息痛(对乙酰氨基酚)帮助减轻痛苦与社会排斥,也降低了前脑岛和前扣带皮层的活动。这并不意味着泰诺是下一个百忧解,但是这表明了大脑确实是心理痛苦和生理痛觉交织的地方。

  ‘如果你觉得受到了伤害,就会唤醒大脑的这两个部位,‘Whitlock告诉我。’对这些自残的人来说,会更敏感。比如拒绝可能让我感觉不好,可是这会让自残的人感觉特别糟糕。‘

  我的自残并不是一个想要成为作家的人的充满诗意的手势,实际上这是这种信号在我脑海中流动的表现。

  身心痛苦感知使用许多相同的神经回路,这为自残的人提供了一个奇怪的“出口”。他们得知,当自残导致的痛苦达到顶峰时,另一边的痛苦就会减少。当身体上的痛苦减轻时,心里的痛也一样减轻。

  就是这种联系让我重复割伤。我并不享受割伤带来的痛苦,但是身体上的痛苦减轻时,我心里也会好受一些。我的自残并不是一个想要成为作家的人的一个充满诗意的手势,实际上这是这种信号在我大脑中的前脑岛和前扣带皮层流动的表现。问题是割伤带来的尴尬,我的知识告诉我这些伤疤会变成我身上永久的纹身,我害怕有人会发现我的秘密,这意味着任何信仰都是短暂的。没过多久,我比之前感觉更糟了,这让我脆弱的重复心中的痛苦,紧接着的就是更多的割伤。

  现在这么多人关注着这些年轻的自残者,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自我伤害的人又会发生什么呢?没有人知道。治疗仍然稀少。使用最广泛的辩证行为疗法(DBT)鼓励人们首先改变自己的行为模式,然后才是思维模式。DBT的核心的类似佛教徒的信念,一个人先要做到最好,再努力做得更好,然而临床试验给出了不同的结果。问题的一部分是边缘型人格障碍,印度生物技术部的原始目标,通常是一个更持久的状态,自残的盛衰让我们更难确定治疗是如何工作的。

  ‘这对父母和爱他们的人来说是很疯狂的要素。当他们认为孩子已经脱离危险或者停止这种行为了的时候,有什么事情发生了,然后自残行为又周而复始。’Whitlock告诉我。

  距离我最后一次割伤自己已经有几年了。虽然这种冲动更容易抑制了,但当我处于高压下时,伤害自己的想法又重回脑海。

  我学会了离这些想法远一点,把他们当做我脑海中无足轻重的随机评论,而不是我信任的人给我的具体建议。类似的技术已经被用于治疗焦虑障碍如强迫症(我也被确诊了)。事实上,这些治疗让我的大脑在一个更健康的模式下工作,我可以发泄自己的情绪并且不将自己放在尴尬,羞愧和有伤疤的境地中。

  不去摁下自我毁灭的按钮是很难的,特别是当我知道它会提供几分钟的祝福时。把这些冲动放到一边,不沉浸其中真的很艰难。但是,实际上,自我伤害已经是我指尖旁边一堆选项之一了。我的血还在,我的皮肤完好无缺,我的伤疤开始愈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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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文:Why self-harm?  

  来源:aeon.c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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