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么孤独,要么庸俗

 

  文/林小奇 | 壹心理  

  大长脸的故事  

  大长脸是我表哥,一个典型的天秤男,有一张酷似日本文艺猥琐大叔的长脸和一种慢吞吞与世无争的呆萌气场。可能是上天总觉的猥琐和呆萌在他身上被演绎的不够奇葩,于是华丽丽的给他补了一刀,贴上了程序猿的标签。可程序猿毕竟是程序猿,除了能用机器能听懂的语言和计算机沟通外,这个家伙的语言表达能力退化的惊人,考英语只能考到满分的三分之一,说汉语也老是舌头打结,不过仔细想想这些年,这家伙的经历,让我相信了“讷于言,敏于行”远好过“45度角仰望天空,屁股都懒得挪一下”。

  “梦想注定是孤独的旅行,路上少不了质疑和嘲笑 ”,这是陈欧,他为自己代言。而大长脸的梦想没有那么励志和正能量,他是为自己带“盐”的那一票人,他的梦想从小就有些俗气,就是赚钱。很小的时候,我对此类看似俗气的骚年总会抱有一颗救赎的心,可结果总是在被威胁被孤立的时候妥协了,开始和这类骚年一起逗逼,后来渐渐发现大长脸让我看到了这个世界的N种可能,让我发现原来没有那么多的不可能。

  为了买新出的四驱车,大长脸自力更生,带着两个妹妹艰苦地上房揭瓦捡废铁,一个妹妹兴高采烈的捡,另一个担惊受怕地在后面分析被居委会小脚侦缉队抓住的后果及各种逃跑方案;为了省下钱买更好的贺年片,大长脸“一呼百应”,决定从H市的一端沿着铁轨走到火车站(火车站附近有一个专卖小物品的市场),如果现在让我定义这样的行为,不知是用无知无畏还是屌丝文艺来形容。但当时顶着呼呼的寒风、踩着冰冷的铁轨走40多分钟的开心和无忧无虑直到现在,都令我记忆犹新;在长大些,大长脸就开始打起了夜市和各种音乐节的主意。平时慢吞吞的他,在被逼急后所爆发的力量是不可估量的,一双大长腿不知逃过了多少城管和大妈的围追堵截,一张大叔脸不知哄骗了多少脑残少女买他的海报和荧光棒。我一直以为这家伙是只鸵鸟,慢吞吞的走,慢吞吞的下蛋,一切都是慢吞吞的,后来才发现这家伙是只黄鼠狼,有目标,有方向,起早贪黑,不言不语,然后一招制胜……

  大四毕业,计算机从业人员供大于求,一向傻呵呵、慢吞吞的大长脸也在人生的十字路口变的既孤独又迷茫。心里开导总是我乐此不疲的,可是他在我这里是个不好让我产生成就感的主儿,问他准备从事什么职业?他无所谓的说,不管什么挣钱就好,无所谓中透着的一丝迷茫让我想恨又不恨不起来。那段时间,大长脸在无数个招聘现场中木然的奔波,实在没有着落,这家伙自诩俗气的和我说,先挣钱再说,于是勤勤恳恳地在一家西裤连锁店干起了调度员。寒假回来的时候,这家伙抽烟抽的很凶,牌子也貌似提了好几个档儿,烟圈在故意续起的胡须周围调皮的打转,长长的脸看起来有些沧桑,又有些可爱。坐在他旁边厌恶地扇着烟圈,问他下一步准备去哪儿发财。没想到,这家伙把烟蒂狠狠地摁在地上,正能量十足地说,考公务员去。当时惊的我半天都没说出话来,不知道这半年他经历了什么,是他厌倦了漂泊还是他真的改邪归正要立志为人民服务了?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这家伙在“离经叛道”后真的就“洗心革面”开始在康庄大道上“匍匐”了。

  两个月之后,大长脸带着一脸释然和从没有过的平静告诉大家,他没考上,不过准备创业,店铺已盘好就等装修了。兴高采烈的创业喜悦完全盖过了没有上岸的失落,手舞足蹈和眉飞色舞的样子真的好像泡到了女神一般,这家伙这回的赚钱之旅,经他这么一折腾,还真有点理想主义的味道。慢吞吞的思考,慢吞吞的决定,然后先斩后奏的通知大家,一切都是自然的这样不经意。他要和朋友合开一家桌游吧,我不能想象家里那帮50后和60后在听到桌游吧三个字时,是怎样在他需要启动资金的时候批驳和斥责他的,也不能想象这家伙是怎样顶着压力在大家都不看好的前提下到处找房子的,但只知道他去做了。开始装修前,我问过他,怎么从家里拿到赞助的,他还是没多说,只说他和他爸墨迹了好久才拿到预想中开店的一半资金,说话的时候眼睛里满是温暖和喜悦。

  店是他和朋友一起装修的,基本上就是从毛坯到精装的一个过程。那段时间,这家伙估计快被装修折磨疯了,在收集了整整一屏幕的装修攻略后,去建材市场讨价还价,然后赤着膀子在房子里DIY各种小型家具和道具便成了他最重要事情,来“拜访”他的人络绎不绝,有楼上叽叽喳喳的大妈,有儿时一起长大的小伙伴,也有一群又一群慕名而来的家人,有来絮絮叨叨让他停工的,有来冷嘲热讽的表示同情的,也有来嘘寒问暖的送祝福的,当然送祝福的毕竟是少数,表达无限的同情和袖手旁观的是多数。

  那段时间,不知道大长脸在叮叮当当中忽略了多少唏嘘,人家在说,他就在叮叮当当地钉钉子或者在咯吱咯吱地锯木头,有时候我宁愿去在噪音旁边和他唠唠如何帮他文字宣传的事,也不愿听门口满是负能量的碎碎念,我想他也是这样。不按既定的方向走,不按套路出牌,让他和他的小伙伴在这条路上走得有些孤独,但我相信,他这么做是真心想这么做,人如果真想想做成一件事,全世界都会伸出援手。就像喜欢一个姑娘,不管这姑娘是小龙女还是李莫愁,如果真的喜欢,再娇羞的汉子也能想尽办法引起姑娘的注意,再吝啬的汉子也会眼都不眨一下地像土豪一样一掷千金,这世界这麽多可能,不尝试怎么会知道没有可能,如果人人都因为听信别人嘴里的不可能,那也可能这个世界就真的不会那么多可能了。

  很快,周围的唏嘘越来越少,各种物质和精神上的抚慰来到了大长脸身边。弄一颗小树苗是需要money的,可这家伙真是踩到狗屎运了,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当他路过一个建筑工地的时候,竟然发现了人家刚刚砍断被遗弃在路边的小树苗和废弃的窗框,于是跟捡了金元宝一样把树苗偷偷运回店里,开心地做成了一颗装饰树和数个装饰品。人是一波一波地涌向他的店里,都在感叹这家伙居然没花多少钱能营造出这么文艺和复古的赶脚。大长脸变废为宝的本领真是碉堡了,又一次证明了没有真正的废物,人也是一样。

  开业很长一段时间后,大长脸还是孤独的,他白天忙着发传单晚上忙着研究店里五花八门的桌游。人不多可能是宣传力度不够,需要改变一下宣传策略……我一五一十地给他分析,这家伙煞有介事的听,然后继续抽着烟看着密密麻麻的游戏说明,还是没有抱怨,只是按部就班地该干嘛干嘛。可能是这家伙在关键时刻能说会道,可能是店面位置优越,也可能是他屌丝文艺的大叔气质蒙骗了涉世未深的孩子们……总之,在他和朋友的共同经营下,这个店居然在不是很潮的H市火起来了。人总是极其矛盾和拧巴的,前一秒在轻蔑和假模假式的同情,后一秒可能就在嫉妒或者毫无顾忌的赞赏,本来很多事情很简单,却被如潮水般涌来的唾沫生生地搞艰难了,本来很多事情的解决之路有很多条,却在如条条框框的束缚中被既定成少数的几条。

  很少和大长脸探讨看起来高大上的问题,因为你问他就会像女神对待难缠的屌丝一样说“呵呵,天气真好”。有一段时间我说他木有精神,他说我蛇精病,后来我想通了,不是他木有精神,只是这家伙把理想主义构架在食物和财务之上,想好了就立刻去做,犹犹豫豫的特性全都留在追女孩方面了。而我确实是想太多,看太多,用他的话说就是没用的书看多了中毒太深。

  一个朋友曾经和我说,你哥这店开起来肯定没人去,可是后来在这个小店开起来之后,那人却说看看这小伙子踏实肯干又有魄力。真的是出自一个人之口,想想如果他没有走过孤独的那段时光,会不会也会像很多人一样在按部就班的工作中yy着自己曾经的梦想,不自觉地站到了“庸俗”的队伍里,然后在符合主流的社会里做着规范中的事情,有一天也木然地注视着身边特例独行的另一队。

  每个人对孤独和庸俗都有不同的理解,孤独也好,庸俗也罢,关键是自己珍视自己的选择,能承受得了选择后的沉没成本,要么孤独地坚持着自己,不求理解,但求心安;要么庸俗地改变自己,不求文艺清高,但求踏实平淡。

  人生在世,最难的就是被人理解,生来孤独本是常态,被理解怎样不被理解又怎样,有偏见怎样没有偏见又怎样,变成别人眼里最好的自己远不如努力变成心里最真实的自己。

  题图:Tony Rath

  ◆ 本文由 林小奇  授权发布,转载须保留作者及本文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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