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关小黑屋48小时,剥夺所有感觉是种怎样的体验?

文: Mirror
来源:把科学带回家(ID:steamforkids)

自出生起,我们就在源源不断地接收感官刺激——视觉、听觉、嗅觉、味觉、触觉塑造了我们的喜怒哀乐。随着年龄的增长,有些人开始追求更强烈的刺激,比如不停刷手机、看恐怖片、玩极限运动,另一些人则厌倦了被信息洪流裹挟,想要寻求清净。

 

不必隐居,实验室就可以为你打造孤绝的隔离状态,但结果恐怕不会是你想要的。

 

科学家一直很好奇失去感官刺激会对人造成怎样的影响,于是设计了一系列感官剥夺实验(sensory deprivation),即在一定时间内限制受试者五感中的一种或几种,观察受试者的表现。


唐纳德·赫布的感觉剥夺实验

上世纪50年代,麦吉尔大学的心理学家唐纳德·赫布首先尝试了感觉剥夺实验。他们让14名大学生志愿者连续2~3天待在隔离室中,戴上只能觉察明暗的半透明护目镜,堵上耳朵,并用手套和护腕来隔绝触感。实验期间,除了吃饭和上厕所,他们都不能离开屋子。


怎么能放过这么好的睡觉机会?


失去刺激的受试者很快昏昏欲睡,但睡多了还是会醒过来。这时候就要想办法打发无聊。


虽然大脑失去了信息输入,但它还是能自由运转的。受试者们开始在想象中徜徉、自己给自己出题、玩脑力游戏。

 

到这里都还算正常,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受试者纷纷出现了幻觉:从简单的几何图形,到立体的人和物,甚至一整个场景:


“一排戴着黑帽子、张着嘴的黄色小矮人;一队扛着麻袋在雪地里果断前行的松鼠走到了想象中的雪地之外;史前动物在丛林里散步。”

 

有的幻象是从平面到立体,还有的会旋转。这些有趣的场景成了无聊中仅有的乐趣,但有的也会给受试者带来困扰。

 

这些幻象在研究者与受试者对话时不会消失,但是在受试者进行数学运算等复杂任务时会很快消失

 

这一奇异现象的发现,使感觉剥夺实验成了50~60年代的研究热点。

 

1961年,科学家约翰·佐拜克发现,如果让幽禁的受试者想象自己熟悉的场景和面孔,他们眼前也会出现逼真的景象,甚至觉得比现实中的更鲜活。这种现象在实验第二天或第三天更容易发生,并且随幽禁时间的延长愈发突显。

60年代的一项感觉剥夺实验,很少有人能忍受超过12小时 。

但和今天的网络热点一样,这波热潮逐渐冷却,而且有些人认为这样的实验不人道,因此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没有新进展。

 

近年来,又有科学家开始关注这一领域。在一项仅剥夺视觉的实验中,13名自愿的受试者被蒙眼96小时后,其中10名出现了幻觉,发生时间大多在第二天,持续仅几秒或几分钟,但有一人持续了一整天。

 

这些幻觉并非出自他们的有意想象,也不受他们的控制。

一些受试者分享自己的幻觉时,如同在描述奇幻电影——蝴蝶变成晚霞,又变成水獭,再变成鲜花。

 

这种现象让研究者联想到了“邦纳综合征”,这是一种出现在视觉障碍者中的幻觉症状。然而,和幽闭带来的幻觉一样,我们对这一领域依然知之甚少。

 

如此奇幻的经历,你是不是也蠢蠢欲动地想尝试?但和吃云南野生菌一样,任何美妙的幻觉都是要付出代价的,何况这幻觉是惊喜还是惊吓还不一定。


裸盖菇中含有致幻毒素,切勿尝试 


2008年,伊恩·罗宾斯教授在一个地下核掩体中进行感觉剥夺实验。6名志愿者分别被单独隔离在一个黑暗的小房间中,戴上播放白噪音的耳机,房间里除了床和桌椅什么也没有。


用来隔离的小房间和器具 

其中一组的感觉剥夺更彻底,他们被要求戴上仅能感光的眼罩,还要穿上阻断触觉的护套(护套在实验后期因引起不适而摘除)。


感觉剥夺实验装备

实验开始前,心理学家为他们做了一系列测试,用来评估大脑中央执行系统(central executive)的综合能力。包括:

 

视觉记忆测:看一幅画,并在30分钟后凭记忆画出。

信息处理测:说出一系列颜色单词本身的颜色,比如绿色墨水写的“Red”,要说绿色而不是红色。

语言流畅度测试:如报出尽可能多的以某字母开头的单词。

事物分类能力测试:如一分钟举出尽可能多的动物。

语言暗示测试:听一则故事,并在30分钟后回答相关问题,但提问者会有意误导对方,需要受试者甄别。


实验开始前,大家的各项测试结果都不错。


实验前的记忆测试结果(左)

接下来48小时的禁闭中,他们不出意外地经历了焦躁不安、自娱自乐、作息混乱和幻觉(蛇、牡蛎等等)。


受试者在房间里不停踱步

实验结束后,再重复同类测试,所有人的表现都无一例外地变差了,出现了记忆力减退、反应迟钝、不想思考的问题。


实验后的记忆测试结果(上) 

信息处理测试中尤其如此——他们对颜色单词倾向于直接读出,识别颜色的速度变慢,最慢的比先前多花了69%的时间,并且错误率也非常高


研究者最关注的是语言暗示测试。在这项测试中,一些受试者变得更容易受暗示信息误导。比如当提问者问是A还是B的选项(A、B都是错误的)时,他们不再像先前那样指出故事里并没有A和B,而是接受了提问者的误导,或者开始怀疑自己的记忆。


有趣的是,男性在这方面变差得比女性更明显,但仅有两名女性受试者并不具有说服力。

 

这样的结果令研究者开始担忧,那些经过长时间单独监禁的嫌疑犯或证人在被审讯时可能会更容易被误导,动摇自己原本的认知,而给出不可靠的证词。

上述实验中,受试者禁闭不到1天,就已经感觉自己在经历酷刑,可想而知,监禁长达数月甚至数年会是多么残酷的折磨。

 

BBC地平线栏目采访了两名有过长时间监禁经历的受害者:大学讲师布莱恩·基南曾被扣为人质,在无窗的地下室中被囚禁了七八个月


巴里·卡里杰曾被误判为杀人凶手,在狭小阴暗的单人牢房里断断续续呆了18年才因新证据得以释放(美国法律规定一次单独监禁不能超过15天,中间必须至少隔4天)。

 

监禁期间,他们的精神状态被逼到极限,不停踱步或摇晃身体,靠消耗想象力来填补空虚,甚至还怀疑自己是否还活着。随着监禁时间的延长,他们的幻觉也变得越来越夸张。布莱恩描述了其中一次骇人的幻觉:

“我孤身一人在荒漠当中,闷热难耐,忽然间又感到寒冷刺骨的风刮过,仿佛正在刮掉我身上的肉,最后只剩空骨架。”

 

布莱恩还经历过交响乐般的幻听,一开始他还觉得有趣,但乐曲的节奏变得越来越快,音量也越来越大。逼得布莱恩用头撞墙,试图摆脱这些声音。

大脑的正常运转离不开适度的刺激,长时间失去感官刺激后,便开始自己创造幻觉。

 

回归自由后,布莱恩花了好几个月时间才开始适应正常生活。而被监禁18年的巴里觉得自己对时间已经完全失去概念,无法判断事情发生的先后顺序;不能处理包含太多信息的任务;难以忍受在拥挤街道上开车……即使在出狱10年后依然如此

研究者推测,既然增加外界刺激能在大脑中建立起更紧密的突触连接,感觉剥夺也可能导致原有的连接变弱或断开。极端的感官剥夺无疑会对身心造成不可磨灭的伤害。

 

不过,短时间内一定程度地限制感官活动也有其积极意义。在如今这个信息爆炸的时代,许多人希望自己能暂时抽离繁杂的信息。睡觉毫无疑问是一种方式,还有一种则是保持大脑意识清醒,但不再接收外界信息。

60年代初,研究人员为感觉剥夺实验专门设计了一种隔离箱(isolation tank),里面装满可以让人漂浮起来的盐水,温度与人的体温接近,水箱关上后隔音、隔光。现在,这种仪器多被用于冥想和疗养,在里面呆上几十分钟,体验者会感到放松,甚至灵感迸发,但也有人觉得难以忍受,它的实际效果仍存在争议。

 

其实,对现代人来说,根本不必关小黑屋,断网就足以列入“当代十大酷刑”。

作者介绍:转发自微信公众号:把科学带回家(ID:steamforkids),面向未来的科学教育。

责任编辑:小鲸鱼 烊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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