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这些心理学结论都是“错”的吗?| 向科学要答案

文:咕噜
来源:京师心理大学堂(ID:bnupsychology)

弗洛伊德坐在他的沙发上,猛吸一口烟袋,缓缓吐出烟雾,摘下眼镜说,你们,你们又要拿我出来鞭尸啦?!(bushi

在心理学的历史上,弗洛伊德可能是被提起最多次,然而也是被诟病最多次的一位大神。

他的理论极为惊艳地刻画了人类心理的复杂甚至阴暗,包括冰山理论、人格的三我结构、俄狄浦斯情结等等( 戳这里了解更多!)。但是,他的理论却存在一个致命的缺点——不可证伪!

这是因为弗洛伊德的理论总是试图在事后解释一切,但并不做出事前的预测。而可证伪性标准主张,一项有用的理论应该在告诉我们哪些事情会发生的同时,指出哪些事情不会发生[1]。这样,当被预测不会发生的事情确实发生时,我们便会知道,这项理论有问题。

可证伪性也是科学的重要标准之一。曾经的心理学,依靠伟大的思想家和敏锐的观察者,大刀阔斧地开宗立派。但这一萌新学科并不被科学界承认。而当心理学正式以科学为标准要求自己,讲究用实证研究验证假设,而不是主观地对现象作出解释时,心理学才真正在江湖上立住了脚。

科学的本质就是“在公众面前犯错——在众目睽睽下犯错,以期他人能够帮助其修正这些错误” [2]。可证伪性原则告诉我们,在科学上,犯错并不是罪过。正是因为可证伪,科学才能自我修正、不断向真理靠近。

心理学领域中也是如此,可能有很多你曾经听说过,甚至深信不疑的结论,后来又被学者们“推翻”。


//小孩子不能理解别人在想什么?是三山实验太难啦!

小孩子们知道别人的所见所想和自己不一样吗?孩子们是多大才学会“换位思考”的呢?

皮亚杰认为,2-7岁的小孩子,有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就是自我中心。他认为,当孩子们开始认识这个世界的时候,他们会认为其他人理解、思考和感受这个世界的方式都和自己一样。皮亚杰还进行了著名的“三山实验”来证明这一观点[3]。

实验者先让儿童熟悉一个不对称的山地模型。然后给儿童展示山地前后左右的四张图片,并让儿童指出哪个是对面的人看到的景象。结果,儿童纷纷指向从自己这边看到的景象。也就是说,儿童经常认为他人与自己看到的相同,这说明他们不能考虑他人的不同视角。

但后续的很多研究者认为,皮亚杰低估了学前儿童认识和理解他人观点的能力,三山实验对儿童来说难度太大,不能用来说明自我中心的普遍性。如果给儿童呈现不太复杂的视觉景象,他们的自我中心表现会大大减少[4]。

例如,Flavell等人做了这样一个研究[5],给儿童呈现一张卡片,卡片的一面画着一只猫,另一面画着一只狗。卡片被垂直放于儿童和实验者之间。然后问儿童“实验者看到的动物是什么”,结果3岁儿童能够准确无误地作出回答。这表明,儿童能够从实验者的角度考虑问题。

显然,学龄前儿童并不像皮亚杰认为的那样具有很强的自我中心。但这些儿童确实很难对他人的动机、意图等做出正确的判断,并且经常认为自己知道的事情别人也必然知道[4]。

//进一次球后容易再次投中?热手效应可能是真的!

篮球场上,当一位球员投中一个球后,你是不是会认为ta下次进球的可能性更大?

运动员们自身可能也会有这样的信念,当一名队友进了球之后,下一个球也更有可能传给这个人,因为相信ta“手感好”、“手热”,这种广泛存在的信念被称为热手效应 (hot hand effect)。那么热手效应真的存在吗?

1985年,Gilovich等人进行了一项著名的研究[6],分析了NBA在1980-1981年赛季中,费城76人队的球员在48场比赛中的表现。

结果发现,尽管大多数球员认为当自己进球之后,下一次也更有可能进球,但真实的数据显示,进球后再成功进球的概率(51%)并不高于丢球后再进球的概率(54%)。并且,成功进球的概率并不随着之前成功进球次数多或丢球次数少而增大。该研究否定了热手效应的存在

之后的研究中,决策心理学家用易得性启发、小数定律等解释人们为什么会认为热手效应存在,甚至称人们的这种错误信念为热手谬误 (hot hand fallacy)

但也有一些研究者质疑这一结果。有学者认为,热手效应可能只出现在比赛的某一个阶段之中,如果仅分析整体结果,则不能成功检验出这种效应[7]。

另一方面,Miller等人质疑,Gilovich等人使用的统计方式存在运气选择偏差 (streak selection bias)[8]。

简单来讲,Miller等人认为,从整场比赛来看,如果进球的概率是固定的,那么当进球之后,丢球的概率应该更大。但如果发现进球后和丢球后进球概率一样,恰恰说明热手效应存在的可能性。当对Gilovich的数据调整这种偏差,重新分析后,Miller等人证实了热手效应的存在。

//笑了就会开心?没那么简单!

当我们开心的时候,会不由自主地微笑,但反过来,当我们微笑的时候,会感到更开心吗?

面部反馈假说 (facial feedback hypothesis) 给出的答案是,会的!该假说认为,面部表情能够影响我们的内在情绪体验。很多研究证实了这个假说[9],但面部反馈发生的内在机制尚不清晰。

一方面,可能是对面部表情的解读影响了我们的情绪体验;另一方面,可能不需要任何主观的解读,面部肌肉的运动能够直接导致不同的情绪体验。

于是,Strack等人设计了一个有趣的实验[10],来验证笑或撅嘴的表情是否可以直接造成情绪的差异,且不需要对表情的解读。

这个实验是怎么操作的呢?首先将参与者分成两组,一组参与者用牙齿叼着笔(和笑的动作很像,如左图),另一组参与者用嘴唇含着笔(和撅嘴的动作很像,如右图)。然后让参与者们观看动画片,并评价动画片有多好笑。

重复研究中所展示的照片

结果发现,用牙齿叼着笔的那一组认为动画片更好笑。这个在1988年进行的研究在心理学界和大众科普中,均产生了广泛的影响力,至今已被引上千次。但2016年进行的一项大规模的重复研究,却未能成功重复这一结果[11]。

来自多个国家的十七个实验室,复刻了原实验的全部步骤。结果发现,两组参与者对动画片的评分并没有产生达到统计标准的差异。

尽管如此,实验结果未能重复并不能完全说明之前的研究结论是错误的。

一方面,虽然进行重复实验的研究者尽量使实验流程和操作与原始实验保持一致,但两次研究的参与者群体、实验过程是否录像(会对参与者的注意造成影响)等方面仍存在差异;

另一方面,可能叼着笔这种方式对情绪的影响较小,而其他大量的实证研究还是支持,面部肌肉活动真的会影响情绪[12]。

//向科学要答案

心理学以及其它不同领域的学科,都在不断地自我纠正中寻找着关于世界的真相。

未来的世界会和科幻小说里写的一样吗?我们能到达最深的海洋有多深?人类可以飞出太阳系吗?什么时候会战胜癌症吗?基因技术能让我们长生不老吗?

有人发问,就会有人解答。

北京航空航天大学教授、知乎生物学话题优秀答主叶盛 在 6 月 5 日由知乎、科普中国联合主办的“向科学要答案”科学盛典的主题演讲《给大众以答案·科普的意义》中表示:

“科学有一个重要的目的,就是能够预测未来。我在用我自己的科学研究工作为你提供我来的答案,你准备好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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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对上述哪个心理学研究最感兴趣呢?(单选)

1. 探究小孩子自我中心的三山实验。 

2. 热手效应,进球之后更容易投中? 

3. 面部反馈假说,咬着笔咧嘴就能感到开心? 

4. 其他,欢迎评论~

——学堂君——


科学的进步通常是螺旋式上升,因其可证伪性,所以研究者发表结论的时候也一般不会说得很死。一般而言,科学研究通常比较“保守”,会使用像“很可能“、“大概率“、“一般而言“等等词语,而那些听起来特别笃定则很有可能是瞎说的?我上面这段话,是不是听起来就很科学?

参考文献
[1] 基思·斯坦诺维奇. (2015). 这才是心理学: 看穿伪心理学的本质 (第10版). 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
[2] Dennett, D. C. (1996). Darwin’s dangerous idea: Evolution and the meanings of life. Simon & Schuster.
[3] Piaget, J., & Inhelder, B. (1956).The children’s conception ofspace. London: Routledge & Kegan Paul.
[4] Shaffer, D. R., & Kipp, K. (2005). 发展心理学:儿童与青少年. 中国轻工业出版社.
[5] Flavell,  J. H., Everett, B. A., Croft, K., & Flavell, E. R. (1981). Young  children’s knowledge about visual perception: Further evidence for the  Level 1–Level 2 distinction. Developmental Psychology, 17(1), 99-103.
[6] Gilovich, T. ,  Vallone, R. , &  Tversky, A. . (1985). The hot hand in basketball: on the misperception of random sequences. Cognitive Psychology, 17(3), 295-314.
[7] Miyoshi, H. (2000). Is the “hot‐hands” phenomenon a misperception of random events? Japanese Psychological Research, 42(2).
[8] Miller, J., & Sanjurjo, A. (2018). Surprised by the hot hand fallacy? A truth in the law of small numbers. Econometrica,86(6), 2019-2047.
[9] Strack, F. (2017). From data to truth in psychological science. a personal perspective. Frontiers in Psychology, 8, 702.
[10] Strack,  F., Martin, L. L., & Stepper, S. (1988). Inhibiting and  facilitating conditions of the human smile: A nonobtrusive test of the  facial feedback hypothesis. Journal of Personality and Social Psychology, 54(5), 768-777.
[11] Wagenmakers, E.-J., Beek, T., Dijkhoff, L., Gronau, Q. F., Acosta, A., Adams, R. B., Jr., . . . Zwaan, R. A. (2016). Registered Replication Report: Strack, Martin, & Stepper (1988). Perspectives on Psychological Science, 11, 917–928.
[12] 刘亚, 王振宏, 孔风. (2011). 情绪具身观: 情绪研究的新视角. 心理科学进展, 19(1), 50-59.

作者简介:咕噜。本文来源于,京师心理大学堂(ID:bnupsychology),北师大心理学部出品,奉行“打造中国最专业的心理学科普平台”的项目定位,努力将北师大心理学百年积淀奉献于社会,凝聚师生力量传播科学知识,让心理学走进千家万户。

编辑 | 木舟

责任编辑:小鲸鱼 李梦梦桐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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