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解”的疗愈功能

“理解”的疗愈作用在心理咨询中非常重要,咨询师能够准确理解咨询者,再把这种“准确理解”传达给咨询者,让咨询者感受到你对他/她的理解,达到这两种能力已经是行业高手了。没个3、5年训练,很难有这样的功力。

我这里说的“理解”,包含对对方想法、情绪、感受等整体心理状态的理解,等同于心理咨询治疗中的“共情”概念。

考虑到“共情”是一个专业术语,对心理学接触有限的读者来说,理解起来可能会有一定困难,下文会较多使用“理解”。

“共情”是心理咨询的基础,有效的心理咨询,离不开共情。共情对于心理咨询,相当于大厦地基。

为什么咨询者仅仅感到,来自咨询师对自己的理解,便能有极大的疗愈作用?

理解,看起来仅仅是获得一种来自他人的反馈。感受到他人对自己的理解,类似他人成为一面“心灵之镜”,照出自己的想法、情绪、感受等,“看见”自己的心灵状态。

为什么“看见”自身的心灵状态,能有疗愈作用?

生活中,恋人之间,父母与孩子之间,常常出现“你不理解我”的抱怨;我们结交朋友,也都是寻找有共同语言,能够相互理解的人成为朋友。

“知音难觅”“知己难求”,反应的都是寻求理解。

关系的远近亲疏,一定程度上也是“理解”的远近亲疏:彼此越能相互理解,关系越亲近。当关系变得疏远,常常有着觉得对方不能理解自己的原因。

对理解的渴望,为什么在我们心理中,占据如此重要的地位?

1. 自我视角

“心理我”从哪来?

婴儿一出生,没有意识,没有“我”。没有“我”,也就没有“我的存在感”。

没有“我”,心理就像建房子,沙子、水泥、砖头、石灰等散乱一地,不能有效组织起来盖房;有了“我”,各种心理功能才能有效组织起来,形成整体,不断丰富、发展。

婴儿没法靠自己形成“我”的意识。婴儿通过母亲的回应,才逐步发展出“我”的意识:认识到自己和他人,和这个世界分离的。

我们需要他人来确定自己的存在。


如果母亲对婴儿的照料,不能满足婴儿心理功能发展的需要,婴儿形成的“我”可能存在问题。

比如,婴儿形成的“我”的意识,像用纸建立的房子,很脆弱,风雨飘摇;或者好一些,茅草房,雨浇火烧都容易出问题;或者建房的材料有问题,房子不牢靠;或者房子建得东倒西歪;……

如果婴儿形成的“我”,心理功能上存在问题,心灵的自我修复功能,会继续启用建立自我意识的途径——通过他人的回应,建立健全的“我”的意识。

获得他人的理解越多,“我”的意识便得到越多的巩固。

他人的理解,能够修复、增强心理自我,增强“我”的存在感,健全心理功能。


俗语说“我们需要被看见”,实则为心理上感到被理解,感到自己的存在。

2. 转化视角

(一)

身体有记忆。

3岁前,人的语言能力有限,对经验的记忆,较少以语言记忆的方式存储,多以身体记忆方式存储——带着情绪感受的原始记忆。(还有表象记忆,与本文关联不大,略去。)

成年人如果处于强烈情绪状态下,比如失去至亲的巨大悲痛,遭遇车祸的强烈恐惧等——心理学通常称为“创伤事件”。强烈情绪会抑制理智功能,包括语言功能。这样的经验,也可能以情绪感受的原始记忆方式存储,而没有得到语言加工。

身体记忆,即原始的情绪感受记忆,会在遭遇导致原始记忆产生的相似场景中,再次被激活。这属于大脑对原始情绪感受与诱发场景,建立的神经反射回路。

当事人有时只体验到某些情绪、感受,可无法用言语表达。当他人能够把对当事人的理解,反馈给他/她,比如,“我感觉到一股莫名的悲伤”。

把当事人无法用语言表达的情绪、感受,转变为语言表达,当事人可以借用他人的理解,用语言重新整理自己的内在感受,变得可描述,如同将内心的一片混沌,变得清明,好似凌乱的屋子,整理干净。

理解的功效,可以促进当事人无法言说的内在感受,转化为可以语言表达的心理内容,等于重塑心灵。


(二)

意识的重要特质,会寻求意义。

如果我们体验到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或感受,会强烈地寻求理解。恐惧源于未知,如果不理解自身状况,我们会感到强烈不安。

他人对我们状态的理解,给予的反馈,如果这种解释能接受,对未知的不安转化成确定的理解,能消除不安。

这种理解是否符合事实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在内心建构了一个能够自圆其说,让自己心安的理解。

对于心灵来说,很多时候“客观事实”不重要,只需要能够维持心理世界稳定的“心理事实”。

3. 进化视角


人是一种社会性动物,人的社会属性,决定了人的价值的重要部分,涉及与他人的关系。

从进化角度说,远古社会,偏好孤立的个体很难生存,喜欢合群的个体,得到集体帮助,生存几率更大。进化的优胜劣汰,把合群的特质刻进基因,遗传在我们体内。本能里,我们便有合群需要。

对于本能来说,合群的需求传承自远古时代,仍然保留着最初的目的,属于事关生死存亡的大事——合群更可能存活;不合群可能死亡。

基因的合群需求,表达为意识层面的心理功能,可能便是被我们体验为寻求理解的强烈渴望。


被人理解,即在心灵层面与人类群体建立联结。


如同个体心灵,原本像一艘孤独漂泊的“心灵小船”,在整个人类的心灵海洋漂泊。当被人理解后,在海洋中遇到同伴,合群的渴求减弱。

感受到被人理解,也许是一种信号,可以通过我们暂时还不了解的机制,相当于告诉本能:我已经合群了,生存危机降低了。如果没有接收到这样的信号,本能的生存危机焦虑,没得到减轻,继续驱动我们强烈寻求“理解”,与他人建立联结。

也许对于本能的交流方式来说,生活在人类社会,每天与人打交道的现实接触,并不能转化为本能可以理解的“已经合群”的信号。当感到被人理解,与他人建立心灵联结,才属于本能可以理解的“已经合群”的信号。

人的身体靠近可以互相取暖,心灵的联结也能互相慰藉。



文:许标  (中科院心理所健康心理学硕士,全职心理咨询师,5000+小时心理咨询经验,2000+小时专业受训经验。)
责任编辑:殷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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