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文小宁
来源：北师大老年心理实验室（ID:aginglab）
今天，想跟大家分享一部电影——《金色池塘》
这是一部很经典的老片，豆瓣评分高达8.8分。它既描述了80岁爱情的模样，也让我们体会到如何在死亡来临之际，依然保持平和安详。
-「衰老」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在老年实验中，我们主观地选择一个年龄：60，65，70，一旦某个被试越过了那个人为设定的界限，我们就将之划为老年组。
但老去与年轻并非二分，人们永远都不愿意承认自己已经老了，只有经历了无数个「感到衰老」的瞬间，苍老感才会心中隐秘地生根发芽。
《金色池塘》中的罗曼，就是对「衰老瞬间」无可奈何的人，在电影中，他时常将「老」挂在嘴边。
在外人面前他表现得对「老」无所畏惧：
但在切尔希，他亲爱的妻子面前，他又对自己身体的衰老感到那么害怕，像是一个委屈的孩子：
主观衰老与生理衰老确实是有联系的，Robertson 等人在 2016 年发现，对于变老持有消极态度的老年人身体行动速度会更缓慢，认知功能也衰减地更厉害，控制无关变量后效应依然存在。
相比之下，切尔希就并不认为自己是老人，而只是处在「中年后期」。
电影中她的表现，也完全不符合我们对老年人暮气沉沉的刻板印象：亲切可人，充满生命活力。
从《金色池塘》男女主角的对比中，我们能得到「『衰老』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这个问题的启示吗？
答案会是「在我们承认自己老了的那一刻，我们才开始真正地老去」吗？
不，并非如此。止步于这句话，就只能得到没营养的鸡汤而已。
-「衰老」这件事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怕-
年龄的增长不可挽回，我们必须要接受这一点，人们一直在「老去」，这件事缓慢而真实，我们无法和生理规律对抗。
因此，不认为自己老，不代表逞强，觉得自己还年轻，或是为了展示自己依然能够控制生活，用命令与要求对待身边的人。
罗曼在片中就一直与老去的生活对抗，但对抗方式非常粗糙，就像扎人的木屑一般。
他固执己见，大吼大叫，火柴拿反了，别人指出来后，恼羞成怒，用言语进行反击：「真是见鬼，我知道怎么生火！」。
不明就里的人只看到了一个乖僻的臭老头，不停拿周围人发脾气。
但，切尔希明白这一切，只有她看过罗曼的恐惧与无助，她说，罗曼「就像一头老狮子，让人知道他还可以吼叫」。
是的，这种充满攻击性的方式，其实是罗曼在表达「我不老」。
然而，就像越用力握住手心的沙子，它反而流得越快一样，罗曼越用力，越暴躁，越恼怒地向周围大喊，观众越容易在心中默念：「这人老了」。
切尔希则恰恰相反，她的一切是那么自然，虽然眼角爬满皱纹，但观众心中从来没有她老过的想法，她只是一名年纪大的朋友。
年龄与她而言只是积累了经验与智慧，让她能够帮助周围的人，丈夫、女儿、女儿的继子，这些人都沐浴在她的温暖下。
我还未曾老过，这么说可能有些不够成熟，但我希望，在我跨过 60，65 或是 70 岁，在心理学实验中要被划分成老年组后，我能抱持有这样的想法：
「我年龄大了，不能像以前那样成为世界注目的中心，也不能像以前那么扛得住，但我还没老，我只是中年后期而已，比起我年轻时，我还多了好多人生经验。
生活是金色的，还有很多事情等着我去做呢！」
-「死亡」只是一段不再有开始的结束-
「衰老」之外，「死亡」是《金色池塘》另一个主题。
影片中途，金色温暖的影片色调陡然一凉，爷孙两人来到湖里最危险的区域，找一条大鲈鱼，小男孩急切地说，「我们得抓紧时间捕到它，我在这待不了多久了。」
罗曼说：「啊，我也一样！」，在这句话带来的沉默中，他们钓上了一个大家伙，结果却是漂亮野鸭的遗体。
如果说之前死亡还只是一层阴影，蒙在欢快退休生活之下，那么此时，在暴雨将至的湖面上，死亡恐惧开始在观众的心中肆虐。
年轻人对死亡的感受和老人很不一样，但某些情况下可以进行「模拟」。在看到影片中这一幕时，我突然想起高中时的「结束感」，它或许与死亡很接近。
高中总是要一盒一盒地买替换笔芯，来应付日复一日的作业与考试，但是，在高三的某个时间点，我突然发现，我不用再去考虑还要买多少备用笔芯了，因为用不上了。
这时，我第一次感觉到了结束与死亡，那是对终末将临的触及，这和行将去世的老人发现已经不用再去考虑日常用品时的那种感觉会很微妙地联系在一起。
Fredrickson 在 1995 年的研究也发现了这种类似的感受，年轻人在某个人生事件前，会表现出和老年人类似的时间知觉，更多地将自己的时间花在亲密之人身上。
那个人生事件是「毕业」。
就算我们没有衰老，我们依然可以感觉到和死亡类似的「结束感」，毕业、搬家、远行，这种种都会让我们感受到那种结束感，使我们的时间知觉向老人靠拢。
当然，我们无论怎么模拟，「死亡」真正摆在我们面前时，我们必然会不知所措。
直到影片最后，人人都爱的，天真烂漫的切尔希才第一次真切体会到，死亡离他们已经不远了。
罗曼心脏病发作，倒在了地上，等他缓过来之后，这个固执的老人第一次承认自己在逞强，只是想引起切尔希的注意力。
「当我看见你躺在地板上，我就很自然地想到了死亡。我们认识以来，经常谈论死，可这是我第一次体会到的。」
「什么感觉？」
「挺奇怪，冷···也许是，不是很坏，真的，不可怕，让人安慰，去那地方可能不坏。我真的不知道！」
这是一种体验的例子，「死亡」只是一段不再有开始的结束，它确实坏，但「不是很坏」。
希望这些年轻时的简单想法，能一直持续到我老去的那天。我无法说我期待那天的到来，但当那天来临时，我希望我能欣然接受。
【参考文献】
Robertson, D. A., & Kenny, R. A. (2016). Negative perceptions of aging modify the association between frailty and cognitive function in older adults ☆. Personality & Individual Differences, 100(34), 120-125.
Fredrickson, B. L. (1995). Socioemotional behavior at the end of college life. Journal of Social and Personal Relationships, 12(2), 261-27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