抑郁、双相康复者的自述:磨难过后,美好总是接踵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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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天,我们分享了抑郁症、双相障碍患者小虹父亲的自述文章。昨天又是“世界双相情感障碍日”,我们分享了关于双相情感障碍被“误诊”抑郁症的情况和原因。

 

小虹当初被权威的精神科专科医院先诊断为“抑郁症”,后改为“双相情感障碍”,住院服用药物和接受物理治疗后,出院时她看起来情绪有很大改善,但随后复学病情复发,更加严重。小虹接受我们的系统化深度心理干预后,成功复学,考上大学,今年将迎来大学毕业。

 

今天,我们分享小虹自己写的心理历程。

 

看着她发来的文章,我感到很欣慰,字里行间透露她的从容和豁达,她真的实现了“渡过磨难,晴日归来”。

 

在分享小虹的文章之前,我想对她在文中提到的几点内容先作一些说明。

 

第一,小虹说,在接受深度催眠下创伤修复的早期,她感到很痛苦。因为有一些令人难过的经历本来都忘了,结果在催眠下都想起来了。

 

确实,患者接受深度催眠下创伤修复时,需要在催眠治疗师Lucy 的引导下回忆起与症状相对应的创伤事件。有一些是他们本来就记得的,但平时不愿面对;有一些是他们在外显记忆层面早就忘了,但仍储存在内隐记忆层面,并导致患者出现精神心理障碍。

 

而且,针对不同的症状,深度催眠下创伤修复的效果显现时间有所不同。

 

比如对于失眠、做噩梦的症状,深度催眠下创伤修复的效果可以说是立竿见影的,很多患者当天就能睡个好觉,后续的睡眠质量也比较稳定。

 

可对于一些较严重、复杂、背后有大量创伤的症状,效果显现的时间会稍慢一些,短则几天,长则可能需要数月时间的沉淀。

 

而且,催眠治疗师Lucy在修复创伤时,针对具体创伤事件暴露出来的扭曲、幼稚、错误的认知在修复完毕后,还要针对性引导患者建立新的、更积极和有智慧的认知,但这只是在患者记忆中打了个基础,还需要患者结合日常生活逐渐体会、领会,巩固和加深,然后效果会呈现得越来越好。

 

所以,有部分病情严重的患者刚刚接受完创伤修复时,有的症状可能改善不明显,甚至情绪波动更严重一些。但经过一段时间沉淀后,状态会越来越好,甚至有种脱胎换骨的感觉。

 

当然,随着我们技术的日益成熟和不断迭代,现在多数情况下,每次深度催眠下病理性记忆修复的效果呈现出来的时间越来越快。

 

还有,深度催眠下创伤修复的频率也会影响效果。当时小虹的父母希望尽快完成心理干预,提出一周接受多次深度催眠。一般来说,1位患者每周只安排1次深度催眠,但应小虹父母的诉求,我们对她增加到了每周2次,甚至有时是3次。

 

结果上一次深度催眠下创伤修复的效果还未沉淀下来,紧接着又进行下一次,小虹的心理创伤不断被激活,这更会让她感到痛苦。

 

所以,深度催眠下的心理干预不是越密集越好。现时,我们对每位患者的深度催眠不会超过1周1次,极个别特殊情况的才会考虑增加1次。

 

这让患者有足够时间体会、沉淀,虽然看起来慢,但对其整体康复效果是利远大于弊的,此时慢就是快。

 

第二,小虹说,在北京的住院经历不但没治好她,还让她更加痛苦、绝望。当时,她先被父母欺骗住进了医院,得知真相后情绪非常激动,马上就被采取了所谓的“保护性约束”,也就是被捆在了床上。

 

在医院里,她每天吃大量的药,但她认为根本不起作用,还导致了很多不良反应。有一次甚至因为病情加重,医生加大药物剂量,她服药过量而昏厥。在当时的小虹看来,这根本不是治病,而是让她吃尽苦头。最后她伪装好转,得以出院。

 

其实,药物治疗和物理治疗对于当时的小虹来说未必真的毫无帮助,但显然,没法解决她患病背后的根源问题。而且,就如小虹说的,那次住院对她造成了“二次伤害”,出院后很快复发,病情还更加严重。

所以,希望患者父母们要吸取别人的教训。孩子确诊后不要一味着急,不要以为把孩子交给大医院、大专家就能解决问题。

 

父母要先学习高效的科学精神心理学知识,多了解临床治疗的模式,结合自己孩子的情况进行理性的分析,选择适合孩子的治疗方案。否则,盲目作出的选择很容易对孩子造成“二次伤害”。

 

我已经快4年没见过小虹了,但一直在微信上跟她保持联系。现在的她和当时来求诊的她真是天壤之别,不但积极、乐观,还比很多同龄人更成熟、睿智。

 

她跟父母的关系也很好,还懂得体贴父母的苦心和愧疚,有意识地去疗愈她患病给父母带来的心理创伤,希望父母能越来越舒心。

 

她的抗压能力和逆商还明显得到提升,甚至可以说比大部分人的都好。她说康复后的感觉很“爽”,因为不管遇到什么困难她都会觉得“就这?!”,跟她战胜抑郁症、双相障碍的难度压根儿没法比。

 

抑郁、双相让她多次尝试自杀,那是生不如死的痛苦啊!是生死攸关的时刻啊!连这都扛过去了,还有什么难题能吓倒她?

 

这就像很多马拉松选手、爱好者所说的,当战胜过极限后,生活里很多烦恼、挫折简直不值一提。

所以,我们常说当抑郁、双相、强迫症真正康复后,这段患病经历会成为患者的人生财富,这真的不是灌“心灵鸡汤”,而是大量康复者的真实心声。

 

最后,希望小虹的分享能给患病的小伙伴们带来方向和希望,共同期待真正康复的那一天尽快到来!

——何日辉

 

(下文作者:小虹)

 

01

创伤修复的过程

就像是“刮骨疗毒”
 

我要和生活再死磕几年,要么我就毁灭,要么我就注定辉煌,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在平庸面前低了头,请向我开炮。——凯鲁亚克《在路上》

 

“小虹”是何叔在案例中为我取的化名。“虹”是暴雨后才会出现的美丽景象。寓意着所有的不如意和暴风雨都会过去,只有经历暴风雨才会见到彩虹。

 

如今是我康复后的第三年,康复的那年成功考上大学,现在已经面临毕业,即将要成为一名“社会人”了,目前在有条不紊地为接下来的新目标而奋斗着。

 

回想当年与抑郁症抗争的时光,我认为其中“复学”是最大的困难。当时仿佛以为只要上学了就代表痊愈了,现在看来,成功复学只是一个开始痊愈的最基础的表征。

 

治疗的过程不是一蹴而就的,会有延时效果,会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内化于我对于学习生活的态度上,会潜移默化地影响着自己。

 

我记得在进行深度催眠创伤修复的前期,每次治疗完都很难受。在催眠的状态下,我回忆起幼时的创伤,醒来后会在Lucy姐(催眠治疗师)面前痛哭。治疗结束的第二天,我会在床上躺一整天,感觉非常疲惫,浑身都很疼。

 

我不想再去触碰我本来已经忘记了的痛苦,即使明白那些叠加性心理创伤是抑郁症的根源所在,我也很多次都想放弃,不想继续了。

 

但是在我的病理性记忆被Lucy姐一件件地修复后,后期每一次治疗结束,我都感到一次比一次轻松,好像把压在我身上的大石头一块块地挪开了。

 

这个过程我把它比作“刮骨疗毒”,创伤事件就像毒液,已经深入骨头,即使皮肉已经愈合,但内里还是隐隐作痛。所以,要想彻底治疗,就要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而心理医生是操刀的手,自己则是那把手术刀。深度心理干预是人与人之间相互作用的过程,治疗的效果一半在医生,一半在病人自己。

 

而且这是一个缓慢、反复、不断变化的过程,需要耐心和毅力。所以我需要在此过程中尽力清醒,克服心中的魔障去配合医生,主动打开伤口治愈自己。我始终相信医生,也相信自己。

 

刚出现抑郁症状时,我16岁,刚上高一。我无法在军事化管理模式高中的高压状态下学习,只要一去学校就会发烧。父母带我到北京最权威的专科医院看病,我被诊断为“双相情感障碍:重度抑郁发作”。

图片来源于网络
 

“好好地姑娘上了高中,怎么得了精神病?”这诊断让从未听说过这种疾病的我和父母吓了一跳。于是,就和很多不了解此病的患者一样,我住进医院进行药物治疗。

 

我不否认物理治疗在一定情况下是有效果的,但是每个人的情况不同,药物是无法治愈心理创伤的。我个人认为,住院的那段时光除了让我了解到“抑郁症”和“双相情感障碍”这两个名词外,对我没有丝毫帮助。反而对我造成了二次伤害,加重了我的病情。

 

也因为药物的副作用,我的身体感到不适,头痛、心悸、手抖、恶心等症状时常伴随着我。只要我有一次情绪波动,医生就会给我加大药量,有一次甚至因服药过量而昏厥。这个过程我感受到了药物的可怕,继而想过服用过量抗抑郁药物自杀。

 

医院这种治疗方式治标不治本的后果,在我出院复学后再一次体现出来。转了两所学校后,我的状态还是无法在学校正常上课。父母意识到问题根源不在学校的环境,而在我自身,问题根本没有解决。

 

一次偶然的机会,妈妈在网上看到何叔的信息。抱着“死马当成活马医”的心态,我们一家决定从北方的四线小城市去广州试一试。

 

最初和何叔见面的时候,我的症状比一年前还要严重很多。除了抑郁症患者的常见症状之外,我还有一些强迫、味觉失调、学习成瘾等罕见症状(学习成瘾我在接下来会细说)。并且由于上一段的住院经历,我对精神科医生已经失去了信任。

 

何叔先对我进行面诊和认知干预。和我父亲一样年纪的他对我十分耐心,安抚我的情绪,纠正我的认知,和我产生共鸣。

 

他否定了我是“双相情感障碍”,这把我从“精神病”的行列里拽了出来,让我看到了希望。我感受到他的专业性及对于心理干预独特见解,我们逐渐建立起信任。

 

在找到我生病的原因是叠加性心理创伤后,“女神”Lucy姐开始对我进行深度催眠创伤修复,逐一疗愈存在于我内隐记忆层面的大量叠加性创伤事件,理清症状背后的关系和根源,进行修复。由于过程较复杂,我就不一一赘述了。

 

在治疗后期,何叔和Lucy姐用构建新认知和深度催眠治疗相结合的方式,一方面修复创伤,一方面建立新的积极认知结构,再配合家庭治疗解开父母心结,建立和谐家庭关系,目的也是为了发挥家长作用,更利于我恢复。

 

心理干预结束后,由于修复了大量创伤,又建立了高效的学习状态,我成功地复学,考上了大学。

 

对于“病理性学习成瘾”,何叔在文章中已经多次说明。简单理解就是一学习就停不下来,停下来就会感到痛苦。整个过程是感到痛苦的,并没有成就感等愉悦情绪,只是人们思维定式觉得只要与“学习”俩字有关的都是好事。背后的原因,仍旧是心理创伤。

 

所以,当修复了背后的心理创伤,重新建立了积极高效的学习状态后,我在学习方面更加专注、效率也更高、效果更好。我可以根据学习状态去调整自己,适时停下来休息,学完之后及时肯定自己,有很强的成就感。

 

回忆整个心理干预过程,三言两语就说完了,但其实这个过程很坎坷。我曾两次中断治疗,从北方老家到广州来来回回三次,时间持续了近两年。

 

但是我们所有人都始终没放弃,及时交流反馈,共同商讨治疗方案。医生、父母、我自己都没有视自身理念为真理,而是互相接纳互相调整,改变自身旧有观念。

 

所以,我之所以可以痊愈,这是所有人共同努力的结果,医生的专业和帮助、父母的信任和支持以及自身的积极和坚持,缺一不可。

 

02

痊愈后,迎来崭新的自己

 

我的自我感觉不差,体重没有减轻,对未来我充满希望。天气好极了。钱几乎没有。——契诃夫《契诃夫书信集》

 

认认真真回忆,难免会有淡淡的忧伤,但个人还是更喜欢用幽默欢脱的文字风格来表述。

 

康复后的生活总结起来就一个字,“爽”。不管遇到什么困难,我就会想“就这啊”,难道这还比治愈的过程还难吗?

 

有人会问“什么时候才证明抑郁症真正好了”,其实等你已经不在乎它好没好时,就真好了。而在痊愈后有时出现情绪波动、焦虑、考试前紧张这是非常正常的,所有人都会如此,不要一有点不开心就觉得自己复发了。

 

我现在有时候看到生病时写的日记,也只会站在“上帝视角”分析一通,好像我是医生,日记中的人不是我一样。人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的动物。

 

痊愈后不是要忘记那段时光,而是与那段惨痛经历达成谅解。不要想回到生病前的自己才正常,现在的自己是一个崭新自己。

 

我自己给灵魂做了“重塑手术”,所以比任何时期都了解自己,我比生病前更强大、更优秀、更漂亮,我应该去迎接新的人生,接受新的挑战,要向前看。“生活放慢,一切看淡”,这句话是我近几年的一个生活准则。

 

前面也说过,复学只是痊愈的最基础表征,康复后不只是融入学校,而是融入家庭、生活、社会,我们更应该学会如何去更好地生活,毕竟学习、工作只是生活的一部分。刚刚开始的时候会有很多不适感,告诉自己没关系,别着急慢慢来。

 

图片来源于网络
 

学习现在在我生活中还是占很大一部分,但是我不会再把学习的好坏当成评价自身价值的唯一标准。

 

在治疗前期,我记得和何叔说过“考上大学后,我就自杀”,我那时对学习的意义产生了扭曲的认知,认为考上大学是对父母的付出有个交代。等修正认知后,我重新了定义学习于我的意义。

 

我把学习分为三个阶段。

 

第一阶段:大学前两年的时光当做是“自我疗愈”阶段,重新学习与他人交往,逐渐找回学习的感觉,通过专业学习不断内化和自我修复(我所学专业会涉及心理学、家庭教育等内容)。

 

第二阶段:大学最后一年我开始逐步实现“弯道超车”,在所学专业上逐渐形成自己的理解和认识构建自己的体系,也提早为毕业后提升学历和工作做好规划,谁也不会想象到在讲台上有稳健台风的我,当年可是看到人群都害怕。

 

第三阶段:就是现在临近毕业,学习动力更加强,继续向“钱”看,逐步实现规划,努力再努力,为了人民币,为了回报父母。

 

这个世界上并没有“一劳永逸”之法,也并不存在“适合学习的年纪”。只要树立终身学习的理念,学习就不再是苦差事了。

 

不要觉得生病耽误了时间,就要急于补回来,“在校不内卷,在家不放松”就行了。根据自身恢复调整的情况,循序渐进地施加压力。

 

不过,像一些推自己一把就能迈过去的坎儿,还是建议用“简单粗暴”的方式。如:封闭太久不和人交流、不敢张嘴,鼓起勇气一句“Hi ~”,这坎儿不就迈过去了。

 

现在的我是想给自己找一些几年前不敢有的挑战,不是在弥补,是以一个全新的我迎接全新的挑战。而我3年前的经历是很多人一辈子都不会体验到的,于我而言现在真正变成了财富,所以怎么说都是自己赚了。

 

离校前,老师对我说:“你的专业学习已经很成熟了,有自己的教学风格了,我可以放心把你送出学校了”。

 

如今父母说:“饭也会做了,知道该干啥了,能照顾好自己了,就别再围在我们周围了”。

 

我明白,父母可以清楚地看到我的变化,当自己逐渐成熟、强大的时候,他们会“推远”你的。之所以什么都愿意替你做主,是觉得不放心,并不是想“掌控”你。

 

我父母在治疗期间曾经急于求成,总是想让我快点好。但频繁治疗,效果反而受到影响。他们俩都在事业单位工作,但是后来都愿意放下工作、请长假,两人一起在广州陪我治疗。我的康复少不了他们的鼓励陪伴。后来,在学业和事业上,他们也是为我出谋划策,为我前程铺路。

 

他们一面希望我过得更好,又因为生病的经历怕给我太大压力。有时在询问我意见时,会有一丝“小心翼翼”。

 

所以,近两年我在自愈自身的同时,也在反向治愈父母,多与他们沟通,尽量逐渐消除他们在我生病时留下的创伤。当时他们心中的内疚和痛苦,也是旁人无法体会的。

 

父母和子女之间的爱从来不容置疑,但大多是由于错误的表达、沟通方式使之出现裂痕。有时自己错误的表达方式,自己都意识不到,需要专业人士指出并修正。孩子抑郁了不一定只是孩子的原因,可能是整个家庭“病了”,只有整个家庭共同修正建立有效沟通,才能解决问题。

 

生活过得规律会使心情平和,因为疫情,每天即使在家里,我也很充实。早晚锻炼,给家人做饭,剩下时间学习,累了弹琴画画,难得的安逸时光。

 

当然,也不一定要过得特别规律,突然一天不想学习、不想跑步了就歇歇呗。写写“废话文学”也挺好,重要是保持良好的心态,努力但不要太激进。

 

“机会是掌握在自己手中的”,但也会“事情会推着自己往前走的”。不要以一时论英雄,要以发展的眼光看待自己,相信自己的潜力是无限的。

 

一位伟大的医生说:“从人生规划的角度上看,相比起过分追求一时的成绩优异,以下这些素质更加重要:对学习保持兴趣,有独立思考和跨学科的意识,保持终身学习意识,以及塑造出高逆商。即使暂时在应试教育中落后,只要孩子具备这些良好的素质,完全可以实现弯道超车”。

文:何日辉
责任编辑:殷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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