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心理科陈博士
来源：心理科陈博士（ID：develop0909）
我的理想是帮你卖菜
成杰说，他只能呆在家里，不想伤害任何人。
3年前，15岁的成杰被诊断为双相障碍，他不肯继续读书，行为冲动，多次和家人发生冲突，拒绝药物治疗。一年前被家人强制送至精神病院住院治疗。
成杰不认为自己有病，但是在戒备森严的病房里，他越认为自己没有病，越是被当做更重的病人对待。后来他发现了这个规律，开始向医生承认自己有病，渴望获得医生的“减刑”，早日出院，这花了他几乎1个月的时间。
成杰终于获得医生和父亲的认可，医生告诉他，下周可以出院了！成杰没有太兴奋，而是充满了愤怒和鄙夷“你们这群傻X”。
就在那天下午，病房来了一位姑娘，她叫茉莉。
茉莉也被诊断为双相障碍，但是表现和成杰不一样，她坐在活动室的拐角，一直在掉眼泪，不和任何人说话。
成杰作为过来人，告诉茉莉，来这里都一样，赶紧承认自己有病，否则会被关一辈子的。
茉莉抬起头看了一眼眼前这个酷酷帅帅，又有些放肆的男生，没有说什么，那时候的她自身难保，总是想要离开这个世界。
第二天，成杰给医生说，他不想出院，想再观察一周。医生调侃道，2周前你哭着闹着要出院，怎么现在不想出去了呢？成杰说，住上瘾了呗！
成杰讨厌所有人，是的，他说只要是人类，他都讨厌，有一股想杀人的冲动，不分性别，不分年龄和种族。他几乎不与任何人交往和交流，包括父母，包括从小抚养他长大的爷爷奶奶。
他砸坏了家里的所有东西，用刀架在父亲的脖子上，要求给自己租一个房子，远离家人，每天点外卖，拒绝家人的任何帮助，只要给钱。
他觉得自己是个没有感情的人，但是从茉莉抬起的那双大眼睛里，他仿佛看到了自己，空洞无神却递出了渴求。他的放荡不羁和愤世嫉俗，在那个瞬间突然就没有了。他决定留下来，帮帮茉莉！
茉莉和成杰一样，父母很早就离异了，不同的是，茉莉跟着妈妈和外公外婆生活，成杰跟着爸爸和爷爷奶奶生活。
正在读高三的茉莉，在一次月考成绩不理想后，从活泼开朗外向的女孩一下子变得不知所措，胆战心惊，感觉整个世界都成了灰色，多次想要离开这个世界。
成杰望着茉莉手臂上，数十道新旧不一的刀痕，他在思考，我这么讨厌人类，为什么都没想过要离开这个世界呢？
茉莉说，你是在等我吧！她终于笑了。
茉莉奇迹般的好了，1周后，她和男朋友成杰一起办理了出院手续。
出院后不久，茉莉搬到了成杰的出租屋，两个18岁的少年开始了同居生活。成杰说，茉莉就像一剂良药，只要她在身边，他就没有愤怒和冲动。茉莉说，成杰就像一条没有车辆的高速公路，宽阔而具有野性，可以任她驰骋。
他们都还在服药，成杰知道，如果不服药可能还会被送到精神病院。茉莉也没有再上学，在一家咖啡厅做服务员，简单而快乐，她的理想是去包一块地种菜。
成杰依旧每天窝在房间里，打打游戏，做做家务，烧烧菜。唯一的出门时间是去菜场买菜，但是需要穿着带着帽子的暗色风衣，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
他依然讨厌所有人类，留在房间里，是不想伤害到别人。成杰认为，茉莉不属于人类，只属于他。他的理想是帮茉莉买菜！
1年里，他们已经见了十多位精神科医生和心理治疗师，每次都被成杰的攻击性和愤怒吓到，要么要求住院治疗，要么建议加药。半年前，这对小情侣来到我的诊室。
成杰穿着带帽子的黑色卫衣，帽子的下边被他系的紧紧的，只留一双大眼睛和鼻孔，像一个夜行人，阴森森的。
第一次门诊结束时，我说，你们是有故事的人，可惜因为时间有限，我还来不及听完，你们愿意下次再来吗？
成杰说，你这个医生挺有趣，和他们不一样。我问，哪里不一样呢？成杰缩在沙发上，双手抱怀：一，你没问我的家庭，二，你没问我的病。
不是我没问，而是我问的方式和其他医生可能不一样。我知道他们还会再来！
近半年，成杰和茉莉每个月会来我的心理诊室聊60分钟。最近一次，他们开始和我讨论家庭。
我陪你一起吝啬，
这或许就是爱情
安静出生于一个普通家庭，父亲是一位小学老师，母亲是图书管理人员。安静，和她的名字一样娴静，大学毕业后一直在一家小公司从事文员工作，做事耐心而有条理，深得上司和同事的喜爱。
但是周围人都不知道，她非常害怕和人接触，不敢在公共场合开口，多次被提拔都被她拒绝，33岁了还只是主任助理。
30岁那年，在家人的催促下，她被迫进行了一次相亲，认识了现在的老公博文。第一次见面时，博文用开水把餐具洗了一遍，然后用餐巾纸认真的擦了筷子、碗和勺子，整齐地放在安静的面前。博文很细心，话不多，这对害怕说话的安静来说是一件好事
这个小伙子深得安静父母的喜爱，安静也想赶紧把自己嫁出去，半年后他们结婚了。
可是婚后的生活并没有像安静期盼的那样走上甜蜜的幸福。博文的生活细致入微，节俭的让安静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他每天晚上将水龙头开成每秒滴一滴，一夜正好一盆水，第二天早上用来做饭洗碗，水表还不会转动。博文每天最大的乐趣是搜集各种优惠券，然后不辞辛苦地跑到很远的卖场，淘各种打折的生活用品。
外出逛街时，安静口渴了，想买一杯饮料，博文不让她买，他说坐两站地铁就会有一家便宜的奶茶店，他昨天刚刚下载了优惠券，买一送一。可是算上地铁票，只是便宜了5毛钱。
安静苦苦地坚持了3年，孩子2岁了，她不想再坚持，想离婚。安静觉得老公根本就不爱她，在老公的心里，几块钱都比她重要。
既然在这段关系里你这么不重要，是什么让你还在犹豫，并且坚持了3年？我试探着去问安静。
安静说，她还有一个恐惧症，怕脏，尤其怕雾霾，这是他们比较契合的一点，都很爱干净。
她每天会关注天气预报中的雾霾指数，秋冬季是她最难熬的季节，她不敢去北方。这个秘密她从未告诉过任何人，除了老公。
让她意外的是，婚后关注雾霾指数成了老公的常规工作，每天晚上他都会告诉安静明天的天气情况，如果PM2.5指数超过80，就提醒她出门要带口罩。
一次，自己的表弟结婚，正好PM2.5指数达到120，这让安静感到非常恐慌。她要随婚车去迎亲，戴上“猪鼻子”口罩一定会让人觉得自己是个奇怪的人。
老公说，没关系，我陪你一起戴，就说是我的问题，我逼着你戴的。那次，安静的老公成了众矢之的。安静的父亲大发雷霆，说让他丢尽了老脸，并与女婿大吵了一架。
一个女孩孤独地与恐惧做了那么多年的斗争，终于有人和她站在一起，我仿佛看见了爱情！
我对安静说，你的恐惧就像他的吝啬，都是为了应对内心的不安而发展出来的解决之道，或许有那么一些不太让人理解。如同崖缝里的一株小草，被阳光忽略，却无法阻碍它的成长，你们的相互陪伴和理解，就像云层夹缝里透过的光亮，可能微不足道，对彼此却无比的重要。
半年咨询结束时，安静说，我也不知道咨询对我有什么帮助，但是我记得你说的那句话，你仿佛看见了爱情！
安静渐渐地也爱上了搜集优惠券，多领的生活用品就送给亲戚朋友。周末，他们会一起驱车半个上海，只为品尝买一送一的奶茶。每个季度还可以淘到免费的酒店入住，他们会带着女儿一起去度假，享受“吝啬”的惬意。
博文依然会帮安静关注雾霾指数，定期给她购买防霾口罩，只是家里的口罩越来越多，使用的越来越少！安静淘到一张免费送香皂的优惠券，会兴奋地发给老公。她看到老公兴致勃勃地领着日用品回家，她会安心许多。
我陪你一起吝啬，这或许就是爱情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