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你可能被上瘾了

文:吴伯凡
伯凡时间(IDbofanstime

 

“你的爱好是什么?”

 

面对上述问题,大多数人的答案中都会包含“阅读”一项。之所以很多人把“阅读”作为个人爱好,一方面是因为这是一项公认的积极向上的活动,另一方面则在于大家都期待自己是一个喜欢阅读、博学多思的人。

 

遗憾的是,把“阅读”当做个人爱好不过是一个极为普遍的、自欺欺人的谎言罢了。因为据相关数据显示,不论是在人数占比上,还是在投入时间上,现代人花在短视频、游戏、电商网站等互联网产品上的精力和时间远多于阅读。

 

据新闻出版研究院发起的第十七次全民阅读调查显示,2019年,我国每天读书时间最长的群体——成年人,单日平均阅读时长也才19.69分钟,大约有12.1%(大约1.6亿人)的人平均每天阅读时间在1小时以上。

 

而据中国网络视听节目服务协会发布的《2020中国网络视听发展研究报告》显示,截止20206月份,短视频的用户规模达到8.18亿人,人均单日使用时间超过110分钟。

 

此外,另一份相关报告显示,大约有3.7亿人刷短视频的时间超过了1小时,占总人口比重超过了26%,远远大于阅读时间超过1小时的人数。

 

 

这还仅是短视频这一个领域的数据对比,如果算上中长视频(各类剧和综艺)、游戏、通讯交友和购物网站等产品,不论是全民层面还是个人层面,阅读在其中的占比其实少得可怜。

 

由此也可以看出,把“阅读”视为个人爱好之一不过是我们的美好向往而已,大多数人事实上的爱好,其实是刷短视频、打游戏、网上购物和追剧等等,只不过我们不愿意也不敢承认罢了。

 

面对这种现象,我们的确要责怪自己不够自律,但是却也不必过于苛责。一方面,是智能手机和互联网产品的高速发展让我们还来不及清醒认识到它们对我们时间和精力的过度占用这一事实;另一方面,是在屏幕的另一端,有无数聪明到绝顶的人在使尽各种解数企图把我们留在他们的产品上。

 

屏幕另一端的“奋斗者”们,实际上在制造一种新上瘾——行为上瘾。

 

尽管“行为上瘾”这个概念刚提出来的时候,并不被主流学界认可,也不符合大众的常识。在大家的印象中,上瘾一定是由一个主体引发的,比如毒品、香烟或酒精等,人们很难想象单纯的行为也会导致上瘾。

 

然而,随着各种相关实验的证明,学界逐步认识到并且认可了“行为上瘾”的存在。按照《欲罢不能》一书中的表述,行为上瘾同药物上瘾一样,是一种对难以戒除的有害体验的深度依恋。如果一个人无法抵挡一种短期内可解决深刻心理需求,长期而言却会造成严重伤害的行为,我们便称之为行为上瘾。

 

人类大脑针对不同的体验会表现出不同的活动模式。研究人员发现,那些重度游戏爱好者完成一局游戏后大脑内部的活动模式,与那些瘾君子注射海洛因后的大脑活动模式几乎一模一样,激活的都是相同的大脑奖励中心。

 

专注于强迫及重复行为的神经科学家克莱尔·吉兰(Claire Gillan)指出:“只要行为是奖励,跟过去的奖励结果相搭配,大脑对它的处理方式就跟毒品一样。”两者之间的唯一差别,是毒品对神经递质的刺激比行为对神经递质的刺激在强度和幅度上会更高。

 

我们刷短视频或打游戏的行为,和毒品一样,都会刺激大脑内部若干区域释放多巴胺,这些多巴胺被大脑内部的多巴胺受体吸附后会让我们感受到强烈的快感。正常状态下,大脑仅仅会释放少量多巴胺,但是毒品和上瘾行为会导致多巴胺喷涌。

 

当喷涌频次高了以后,大脑会自动将其识别为一种错误,然后进行矫正——抑制相同刺激下多巴胺的分泌量。随着大脑产生耐受性,那些分泌多巴胺的大脑区域不再生成健康剂量的多巴胺,而是转入休眠状态。这样一来,小幅度的快感便无法再像过去那样激发我们的满足和乐观,为了享受快感,我们必须经历更强烈的刺激。


 

相信很多人对这种体验都不陌生。当我们从那些闪耀的屏幕世界中走出来,回到现实世界后,兴奋会在瞬间消散,我们会感受到莫名的空虚和低落,这与刚才的愉悦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突如其来的负面情绪实在让人难受,为了改变这种状态,就像那些不住地打喷嚏和流鼻涕的瘾君子为了让自己好受一点一样,我们便再一次倒在属于自己的“烟枪”下,重新进入一种虚幻的快活当中。

 

英国作家赫胥黎90年前创作的小说《美丽新世界》中,提到了一种名为“苏摩”的药物,是那个“美丽新世界”的人们逃避空虚、低落和悲伤等各种负面情绪的灵丹妙药。

 

书中写道,这种东西让人们“……没有时间坐下来去思考——即使由于偶然的不幸,在令人心里踏实的消遣之间出现了空隙,他可以服用苏摩,美妙的苏摩,半克苏摩就能享受半个假期,一克苏摩就能度过周末,两克苏摩就能神游东方极乐世界,三克苏摩就能来到永恒的漆黑的月球世界,回来时他们会发现自己已经度过了空隙……”

 

书中设定的时间是距今500多年后的2540年,但是如果赫胥黎有机会在现代社会游历一番的话,他会发现自己的估计过于乐观了,因为苏摩早已在其离世半个世纪后就出现,只不过现代世界的苏摩不是一粒药丸,而是以智能手机为载体的化合产品。

 

不论在任何时期,上瘾都是暴利生意的最佳选择。

 

尽管技术是中立的,但是使用技术的人却不是。在不同目的的驱动下,技术可以被用来制造提升个人效率的工具,也可以被用来制造新的“毒品”,后者往往更容易获得商业上的成功。

 

尽管现今的很多互联网企业都会用各种漂亮的语言来修饰自己的生意模式,但是它们几乎无一例外都在想办法让我们上瘾,让我们尽可能多地在它们的产品上投入更多的注意力,倾注更多的时间,好为他们提供变现的资本。

 

尽管我们经常打趣自己对短视频、综艺节目、网购或者游戏“上瘾”了,笑侃自己的“黏屏”行为,但是内心深处我们其实并不会将自己的各种行为与真正意义上的“上瘾”联系起来。

 

这种“不当回事”的态度,恰恰是我们容易被各种产品上瘾的突破口,因为我们毫无防备,才会任由这些产品侵袭和操控自己。

 

是时候正视问题的严重性了,对于那些与自己形影不离、给自己制造“快乐”的产品,我们应当对它们心怀警惕和戒备。正如亚里士多德在两千多年前就提醒过的那样:在所有事情上,最要警惕那些令人愉悦的事物或快乐。因为对于快乐,我们不是公正的判断者。

 

作者简介:吴伯凡。文章已获微信公众号:伯凡时间(IDbofanstime)  授权转载,吴伯凡官方账号,分享吴伯凡老师的真知与洞见。
 
排版:小鲸鱼  Bobb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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