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与你的遭逢中,我生命的时间开始绽放

文:Joy Liu
来源:繁荣成长工作坊(ID:FlourishingParty)

在与你的遭逢中,我生命的时间开始绽放

 关系是如何影响时间感的?

我一直对时间这个想法着迷。时间到底是什么?很多物理学家,哲学家和心理学家,似乎都尝试着给出自己的答案。
最近在上台湾李维伦老师的现象学课程,他说了一句特别有趣的话,他说现在的心理咨询有很多流派,于是也有了哪个流派更有效的纷争,但我们要问的并不是心理学是什么样子,还是这个流派的人,想要把心理学呈现成什么样子,他们为什么要如此这般地呈现?我想时间也是如此,我们不用问时间究竟是什么样子,而是问问,时间对我们呈现为什么样子


今天,借着哲学家海德格尔的探索,借着对现象学的学习,也借着我对于时间的思考,和它在生命中的呈现,我想跟你聊聊时间这个永恒的话题。以后每周我都会写一篇相对“烧脑”的文章,也希望我们此刻对于时间的探索,能真正对你当下的生活有所帮助。


向死而生的存在时间性


在咨询中,我经常听到的一个问题就是:感觉到人生没有意义怎么办?

对此,海德格尔的说法是,我们被“抛生于世”,也就是说,我们的出生并没有什么由来,宗教的安慰性就在于,我们可以相信是上帝或者神的安排,他们已经给我们的人生安排了意义,就像一颗橡树种子,最终会长成橡树一般,我们注定会去“履行”神安排的道路。


但海德格尔的说法是,我们是被抛掷到这个世界上的,没有人征求过我们的意见,问问我们是否愿意出生,但我们就这样被生下来了。


为什么要提到这一点呢?我们会发现,时间展现给我们的第一属性,就是当下。我们生下来,就在赴死的路上,但是你会发现,一个婴儿在学会语言之前,是没有我们现在的线性时间感的,这也是为什么很多人对于3岁之前的记忆都特别模糊的原因之一。对于婴儿来说,每一刻都是当下,过去和未来并不存在于我们的世界里。


也许你会问,那我们这辈子,是否还有这种只“活在当下”的时刻呢?


会有两种情况。


第一种便是当我们的生命秩序被打乱的时候。


我们绝大部分人都活在主流的线形时间和因果里(等下我会说到这个线形时间是怎么形成的),但是每当我们遇到一些危机事件时,我们就会被迫从那种线形时间创造的秩序感里“掉下来”。


比如当我们生病的时候,可能总会觉得自己“赶不上别人”了;再比如我们经历离婚,失恋,或者失去某段重要关系的时候,也会立刻感觉到自己的时间被打乱了,从前跟某个人的“未来”,似乎一下子就没有了。这些时候,我们就回到了人的存在孤独中去了,我们发现自己面对的其实就是当下,但是如果没有未来和过去,当下就会变得特别难以忍受。


这种只有当下的感觉,是空无的,就是我们提到的某种“无意义感”。很多因为生活的危机而没有活在主流线性时间里来访者,都会告诉我,他们在独自一人的时候(比如晚上),会感觉时间特别难以承受,无法入睡。在那样的时刻里,我们面对的,就是这样的当下时间。

当然为了克服这种让人难以忍受的时间感和空无感,我们会想办法。


办法有两个,一个是重新回到线性时间里(回去的办法我们等下再探讨),另一个办法就是修行,在自己可以安住在当下的空无和虚无中,于是就有了我们说的第二种情况—修行。


在修行当中,比如打坐,禅修,正念,都是促使我们可以剥落语言,然后就安住在当下的人生里。这是非常非常不容易做到的事情,因为在这个过程里,当我们真正离开语言的时候,世界从前的秩序感就会被打破,有的人在打坐过程中会出现类精神病的症状,也正因为如此,打坐的过程是需要有经验的师傅加持的。


很多人会说修行是一种抵达生命根底的练习,对此我是赞同的。如果在我们的生命秩序被打破,我们“跌出了”与他人共享的线性时间时,我们可以安住在那个空无一物,也没有意义的位置时,我们便拥有了生命更加开阔的境界和自由。比如当一个人退休,不再是从前自己的某个职业和头衔时,这个人会感觉到自己“没有用”,会觉得人生没意义。但如果我们可以创造一种无意义却充满趣味的人生,老年的光景也就不会看起来那么凄凉了。这就是对于无意义的安住。

人都是会死的,并且死是一个我们共赴的终点。在被抛掷于世的起点,和终将死亡的终点之间,我们的人生本来并不具有什么意义。我说这些并不觉得悲凉,相反,我是非常乐观地去表达这句话的。


因为认识到无意义和面对存在虚无的焦虑,本就是常态,我们才可以更加安住于人生的无常里,然后去积极地创造属于我们的意义。


下面,我们就来说说,这种意义,是如何被创造出来的。


与他人遭逢时产生的绽放性时间

刚刚我们说了,有一种向死而生的存在时间,那就是现在和当下,那么过去和未来的时间是如何产生的?


我们的过去和未来,是在关系中产生的。


在说明这个之前,我们先来谈谈时间的另一种呈现—绽放时间性


一个婴儿本来是没有时间这个概念的,对于她来说,一切都只有现在。但是在妈妈(或其他主要抚养人)跟她的互动之中,她开始掌握了语言。语言让她和妈妈可以一起看到同一个东西,比如一个杯子,一颗树,或者一个房子。这些概念,在产生语言之前,是模糊不清的。同时,在妈妈的注目下,她开始产生了一个叫做“我”的概念。现在,她和妈妈便可以一起经验和描述这个世界了!


于是在某个星期日的早上,她和妈妈一起去散步,看到了一个特别可爱的动物,妈妈告诉她那是狗狗,她便有了对于“狗”这种生物的记忆,同时这个事件,也成为了一个标记,成为了在她脑海中的一个标记她人生的东西(虽然很小),于是,过去就产生了。


你会发现,当我们在共同经历一件事情,并且我们有语言来描述它时,我们便创造了两个人的“公共时间”。这个公共时间的意思是说,这个时间既不单独属于你,也不单独属于我,它是我们共享的时间。


我们也在与他人的遭逢中产生了未来的概念。比如你会跟好朋友说,明晚我们一起吃饭。这个“明晚”的概念,就是我们在两个人的公共时间里说的。


当我们在遭逢的过程中,把时间的概念,纳入到我们共享的语言体系中时,我们便产生了过去和未来,也就产生了我们现在主流的线性时间。


这其实是一个既美丽又悲伤的故事。


它的美丽在于,我们的过去和未来,是在于他人的相遇和遭逢中产生的,于是与某个人的深刻连接,就成了造就我们过去和未来。因为跟妈妈,爸爸,亲人,老师,同学,或者其他重要他人的遭逢,那些我们共享的经历,便成为了我生命的标记,我被这些遭逢mark了,我便产生了对于过去的记忆。而当我知道,我跟他们的深刻连接还会持续时,我便拥有了未来,“明天”这个词,对我来说才有了意义。


而这也恰恰是这个故事最为悲伤的地方。如果我们和重要他人没有这种深刻连接,或者这种深刻连接,在我们还比较年少的时候就断掉了,我们便丧失了进入主流线性时间的机会,掉入了本质存在状态的“只有现在”的状态。


举个例子,比如小时候被父亲性侵的少女,她们就没有了跟家庭的连接,因为无法在这个家里成为一个“女儿”,她们失去了跟父母的连接,而如果这个时候她们也没有跟学校老师产生这种深刻连接,这些被性侵的少女便会离开家,流浪街头。即便是把她们送到少年安置机构,她们也无法回到主流的线性时间里继续上学,因为她们已经失去了那种持续的连接。很多少女会选择从事性交易,用这样的方式来接近主流的线性时间。


很多失职的父母,不是根本没有跟孩子建立这种深刻连接,就是在连接上太过紧密而让孩子无法发展出跟他人的线性时间。


我想再举个例子。比如一位母亲和女儿生活在一起,她失去了丈夫,独自抚养女儿长大,当女儿长大到一定程度时,会想要跟同学在一起,去按照学校的线性时间走,但如果这个时候母亲阻止孩子跟同学一起,并还是强烈要求她跟自己的时间走,孩子便会无法建立除了母亲的时间线以外的,自己的时间,很多在家里“死宅啃老”的孩子们,便是如此。


我会想起自己其实对于整个初中,高中的记忆都不是非常深刻,大概也跟与他人的绽放性时间太少有关。在初中,高中时,因为升学的压力,大部分时间,我都是在跟书本和试卷相处,而不是跟人相处。你会发现,当你真的只跟物体而不是人相处时,记忆是模糊的,每天似乎都在重复,无所谓昨天和明天。而那些我还能清楚记得的事情,无不跟人有关。
大学里学习土木工程专业的我,因为已经10年没有用过,也根本不记得什么了。但大学的很多记忆还是很清晰,它们也都跟我与他人的遭逢有关。


所以我很喜欢海德格尔提出的,这个绽放性时间的概念。


如果说在我们出生时,生命是一个点,那么在与他人的遭逢中,我们的生命便慢慢开始展开为一条线,一个面,一个多维的体,甚至是一整个宇宙。每一次相遇,都是一次绽放的机会。


在有限的生命力创造无限的绽放

说到现在,你觉得人生的意义是什么?时间又是什么?时间和意义的关系又是什么?


在一次次咨询中,我尝试和试图去做的事情,就是与来访者面对面的“遭逢”。我希望自己不再只是一个“咨询师”,一个名称,一个符号,或者一个角色,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当我这个活生生的人,在面对另一个活生生的人时,我想要在对方的邀请下,用他们的眼睛,去了解他们所活出的世界。


因为我相信来访者绝对不缺乏应对自己生活的能力,他们也绝对不是“懒惰”,“悲观”,“自卑”,或者是“不够好”之人。


他们在用自己的方式努力活着,但没有人真的看到他们,走进他们,与他们的生命产生深刻并且深远的连接,所以他们除了在体验艰难之外,还体验着深刻的存在孤独,不被理解,不被支持,不被看到。


我想咨询之所以有所谓的“效果”,不是因为技术的高超,或者咨询师经验的丰富,虽然这些东西也有很大助力。


咨询的“效果”,来自于两个人遭逢和相遇时的绽放,我遇到你,你遇到我,我们在彼此的生命里,成为共赴必死之旅的“共命之人”。


我们在遭逢的当下触碰到了彼此,这种触碰,让当下,成了生命中一个重要的印记,这个印记就变成了共享过去的一部分,而我们也由期待着的下次遭逢,创造出了共享的未来。两个人,就在彼此的见证下,绽放出了这样的过去和未来。过去可以在关系中被不断改写出新的力量和可能,未来又在期待中带着希望,这样生命才会有所不同。

回到我们的日常生活中也是如此。一个人很难找到自己的意义,也很难仅仅是为了自己而活。这也是为什么很多名校里的学生们,渐渐出现了徐凯文称作是“空心病”的现象。仅仅成为第一名,或者仅仅成名成功,这种意义是表浅的,或者说更像是浮萍般的,会轻易散落。如果我们真的要在空无的人生里创造意义,那一定是跟他人一起创造的。


这种意义,需要我们投入生活,投入和参与到另一个的生命里,在跟另一个人的遭逢中,渐渐绽放自己。所以我也会鼓励自己的来访者,去真正投入生活,而放下对个人主义意义的执着。因为即便你成功了,你成名了,你赚到了很多钱,人生的虚无也并没有走远。看看那些早早成名的明星们,他们为何会选择嗑药,为何会“自甘堕落”,这些事情,恰恰说明金钱和荣誉本身,并不是意义的来源,虽然我们也可以让金钱和荣誉成为创造意义的助力。


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或许是我们死之前,没有在这个世界上的任何其他人建立深刻连接,我们就如浮萍一般“漂浮于世”,浅浅地,毫无痕迹地了却此生。可以安住在人生的虚无里,当然是好事,也是很多修行之人用数十年苦修才能得到的结果,但还活在世上的我们,却需要在他人的见证下,看到自己的存在。


我们既要有自己的时间,又要有与他人共享的公共时间。


这就意味着跟他人不同时,“赶不上”他人时,你不慌不忙,你从容地按照自己的节奏和时间生活,而不是被压迫,被控制;同时,你也积极参与到这个世界上,与他人的遭逢,让你可以在线性时间里获得安全,不断不断创造出你人生新的意义。


我们既要学习享受存在的虚无,在空无一物中安顿灵魂,也要学习在空无中与他人创造意义。


所以我会给自己的人生两条线,一条线是我的“修行线”:是我开始容许自己“什么都不做”,或者“只做那些一点用都没有的事情”,比如我喜欢的小手工,画画,看小说,看电影,或者去参加跟自己生活毫无相干的活动,在这一条线上,我学着“放开”那双要抓住意义的手,然后在虚无中开心地享受和好奇。此为“出”。


而在我人生的另一条线里,我则积极地把自己投身于跟这个世界的“遭逢”中。我做咨询,做项目,看专业书籍,做专业的学习,带领团体,写文章,我拿出自己的整个身心去感受活着,也感受你,尝试着去触碰你,去爱,去跟爱人,家人,好友,和陌生人创造这些绽放的时间。此为“入”。


在人生的出出入入中,我们便有了弹性,便有了生命的底气和韧性。


作者简介:Joy Liu,后现代取向心理咨询师,壹心理,张德芬空间供稿作者,中国科学院心理研究所后现代咨询取向助教之一,LGBT友好咨询师,累积个案咨询时间超过2500小时,带领团体超过2000小时,擅长领域:亲密关系,家庭治疗,职业咨询,团体咨询等。本文已获得微信公众号:繁荣成长工作坊(ID:FlourishingParty)授权转载

排版:小鲸鱼 沉默的杜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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