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剧《金秘书为何那样》混进玻璃碴,虚假记忆该怪谁?

明明是哥哥丢下弟弟,导致弟弟被绑架囚禁三天,哥哥却对弟弟大发脾气:“都是你,才让我在那种破地方关了三天,我恨你!别出现在我面前!”

如果只看上面这段话写的故事,肯定有人觉得不可思议:还能这样?甚至有人会怀疑:这孩子,为了逃避责罚可真是什么都做得出来啊?

然而《金秘书为什么那样》中,李成寅的故事就是如此。我这几天就看了这部剧,真是一口糖一口玻璃碴,一会对着李英俊和金微笑的甜蜜互动咧嘴笑,一会被剧中李英俊说不出口的童年阴影扎心。随着剧情发展,男主角小时候的故事也浮出了水面:

小时候的李英俊并不被哥哥喜欢,某一天,哥哥以去游乐园之名哄骗李英俊去了一片废弃的居民区,然后把他留在了那里。李英俊和金微笑被受了刺激精神失常的陌生阿姨诱拐绑架,关在家里,李英俊还目睹了阿姨的上吊自杀。爸爸和警察的追问让哥哥压力很大;两人被解救出来之后,哥哥看着躺在医院的李英俊十分害怕。等李英俊出院后,哥哥穿着李英俊的衣服坐在李英俊的床上,并坚持认为自己才是被绑架的那个。

这样的故事,在现实中是真的会发生吗,还是只是影视作品的表现手法?

心理学家说,这种错误记忆,可能还真的会有。

你的记忆其实会欺骗你 | 虚假记忆

心理学中,提到对虚假记忆(false memory,或者说错误记忆)的研究,就一定会提到伊丽莎白·洛夫特斯(Elizabeth Loftus),她的研究团队告诉我们,人的记忆有多“不可靠”,有多容易被扭曲。

没什么差别的一群人,看同一段电影中的交通事故,然后估算交通事故涉事汽车的速度,只不过一部分人被问的问题是“当两辆车狠狠撞上对方时,他们的速度大概有多快?”,而另一部分人被问的问题是“当两辆车擦碰到对方时,他们的速度大概有多快?”仅仅是不同的询问方式,就让前者的回答比后者的回答快了10英里每小时。一周后,研究者又问了这些参与者:“你们看到碎玻璃了吗?”听到“狠狠撞上”问题的参与者中有1/3的人认为自己看到了碎玻璃,而另一组参与者中只有14% —— 然而更有趣的事实是,电影中根本没有出现过碎玻璃[1]。

洛夫特斯还发现,警察不同的问话方式会影响证人的证词,而且多次问话后,同一位证人的证词甚至会前后矛盾 —— 这就有可能是在重复的询问下,证人的记忆发生了重构,产生了虚假记忆[2]。

然而,有虚假记忆的人并不是骗子(liar),警察和法官也并不能因此告这些“假证人”。欺骗是指“在双方平等及信息共享的情况下以虚假的言行掩盖事实真相,并故意施诈使人上当”,而拥有虚假记忆的人并不是故意“骗人”的,他们对自己的虚假记忆可是深信不疑。

越是痛苦,越是难忘 | 创伤与虚假记忆

一方面,创伤可能带来虚假记忆,另一方面,痛苦又让这记忆挥之不去。

在《金秘书》这部剧中,哥哥李成寅也不是骗子,他只是有一段虚假记忆;这一虚假记忆不是像前文中提到的实验那样,被研究者“故意植入”的,而是创伤带来的。

创伤理论认为,经历创伤的人从根本上改变了自己的记忆,甚至把创伤经历的记忆保存在了正常的记忆过程之外,才可以在后来被完整地按照原貌唤醒 —— 这也是所谓解梦、催眠治疗创伤方法的理论基础,在20世纪受到过广泛传播和普遍使用[3]。

然而,“创伤有独立的记忆系统”这一假说,并没有在后来的研究中得到证实。基于情节事件的错误记忆研究则认为,创伤研究中唤起的并不一定真的是被压抑的记忆,而可能是建构出了错误的记忆[4]。不排除有的创伤性事件确实会被记得清清楚楚,但也有时候,就像李成寅的记忆,就记得太清楚了,弟弟失踪、警察盘问、父亲发怒,这对年幼的李成寅来说都是创伤性的刺激,恐惧之中,李英俊的话让他建立了虚假记忆,并对此深信不疑。

另一方面,即便是虚假的记忆,带来的痛苦也一分不比真实的记忆不少。

研究发现,对唤起我们情绪的东西,我们会记得更牢。面临痛苦、恐惧等强烈情绪,大脑中与情绪有关的杏仁核激活程度变高,人在记忆过程中的注意力也更集中,就更容易记得更牢、回忆得更清晰[5]。

在《金秘书》中,不只李英俊、金微笑两位真正的亲历者饱受噩梦折磨,李成寅回忆起“自己的经历”时,也是十分痛苦的,并因此对李英俊充满敌意。

谁是受害者,又是谁该受责怪 | 创伤虚假记忆的影响

就这样,创伤建构了虚假记忆,痛苦又让人在记忆中越陷越深。《金秘书》中,到底有多少人在这记忆中受到伤害呢,又是谁该为这些伤害负责呢?

有人怪李成寅傲慢自大、明明是自己犯了错还要“推锅”给弟弟;有人对李英俊的假装嗤之以鼻,认为他虚假;也有人觉得李家父母真是过分,明明知道真相,却不告诉大家。

但是,他们是该受到指责的人吗?

李成寅的表现是典型的创伤后分离,分离主要是指意识和记忆正常联结过程的隔断、不能顺利整合,最终人对创伤经历中无法化解的痛苦记忆保持无意识状态的一种机制。在前几年大热的韩剧《Kill Me Heal Me》中,男主角的表现也是由于创伤引起的分离性身份识别障碍,即大众所说的多重人格。

李英俊,绑架的真正亲历者,更是饱受创伤后应激障碍(PTSD)[7] 的折磨,不由自主地回想创伤场景,反复做有创伤性内容的噩梦,反复经历触景生情的痛苦。

而这一切的知情者,两人的父母,让他们做出决定的,也不是坏心思,而是多少受了大众对精神疾病的污名化的影响[8]。母亲不愿意把年幼的李成寅送去精神病院,除了担心孩子受苦,多少也有出于对自家名声的考虑。

他们都是受害者啊,他们都很痛苦,噩梦、纠结,都不曾离开他们。

而真正的施害者,是多年前就已经自杀的“怪阿姨”,她的行为才是造成创伤、引起痛苦的根源。

而许多其他人,其实都是受害者,都应该被理解,更应该一起让真正的施害者得到应有的惩罚。

参考文献:
[1] Loftus, E. F., & Palmer, J. C. (1974). Reconstruction of automobile destruction: an example of the interaction between language and memory. Journal of Verbal Learning & Verbal Behavior, 13(5), 585-589.
[2] 理查德·格里格, & 菲利普·津巴多. (2016). 心理学与生活. 人民邮电出版社.
[3] Amanda Thayer BA, & Dr. Steven Jay Lynn PhD. (2006). Guided imagery and recovered memory therapy: considerations and cautions. Journal of Forensic Psychology Practice, 6(3), 63-73.
[4] 晋争, Jeffrey, & Sherman. (2014). 创伤理论与错误记忆的争论——基于情节事件的错误记忆. 郑州师范教育(3), 15-20.
[5] Kensinger, E. A., Anderson, A., Growdon, J. H., & Corkin, S. (2004). Effects of alzheimer disease on memory for verbal emotional information. Neuropsychologia, 42(6), 791-800.
[6] 赵冬梅, 申荷永, & 刘志雅. (2006). 创伤性分离症状及其认知研究. 心理科学进展, 14(6), 895-900.
[7] American Psychiatric Association DSM- Task Force Arlington VA US. (2013). Diagnostic and statistical manual of mental disorders: dsm-5™ (5th ed.). Codas, 25(2), 191.
[8] 潘玲, 刘桂萍. (2013). 精神疾病公众污名的研究进展. 中华护理教育,10(1), 40-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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