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遇到的某个心理咨询师告诉你,他包治百病,尤其擅长强迫症,半年一疗程,三个疗程包好,我要说,你遇到的多半是个学过半年心理咨询的骗子。
如果你遇到的某个资深心理咨询师告诉你,他最擅长青少年厌学据学问题,3个月保证学生入学,我要说,你遇到的多半是个巧嘴滑舌的骗子。
如果你遇到的某个大腕心理咨询师告诉你,他曾经治好了多么严重的抑郁症患者,你的困难他1个月就能搞定,我要说,你遇到的多半是个自恋的骗子。
工作多年,我越来越觉得,心理咨询真的是一个未知的旅程,你不知道你的来访者会几个月有明显改善,你不知道你来访者的强迫症状是否会伴其一生,同样是抑郁,你也不知道这个来访者的抑郁和你曾经工作的无数其他抑郁患者有何不同。无论咨询师多么高明、多么专业、多么努力,它的特征,就是未知,它的魅力,也在于它的未知。
一
未知不是海上漂流
咨询师并不知道来访者会在哪个地方久久徘徊,不知道来访者会在哪个地方重蹈覆辙,但心理咨询的未知,并不代表咨询师要和来访者一起陷入无助不能自拔,任其发展,或者毫无思考地跟随来访者在海上漂流。
咨询师应该有自己对来访者的观察、思考、理解、联想和想象,并且需要在工作中经常和来访者核对你对来访者的这些理解是否和他的真实感受和情况一致(避免陷入自圆其说的自满中,也避免走到来访者前面去)。
每个咨询的流派其实都有着不同的理解来访者的方式,这种理解,恰似海上明月,会将一览天色尽收眼底,对罗杰斯创立的以人为中心流派来说,信任一个人的自我实现,无疑就是这月光。
二
未知不是无所事事
未知并不是无所事事地一味倾听、等待。
咨询师不断确认、核对自己和来访者并肩之余,也要去关注此刻、在你们的小船附近是否有可以暂住的港湾,也要去帮助整理发现,来访者生命中的灯塔究竟在何方。共同旅行中,咨询师会有机会了解来访者的整个人,会了解来访者可能在哪种情境下可能会有何种反应,提前协助来访者避开这些礁石,偶尔甚至做好触礁的准备。
尤其是未成年的来访者,是需要咨询师在工作中给与界限和适当指导的,但这指导也是充分尊重并和未成年来访者共同商议的指导,和一些早有预设、并冠以“讨论”之名,实则为“说服”的指导大相径庭。
三
未知要有专业准备
未知更不意味着“初生牛犊不怕虎”,初生有初生的妙处,那源自一份想要帮助人的初心,一尘不染,但你会逐渐发现,并非只有这一颗初心就能屡试不爽地工作下去,潜水员带人潜水,是需要勇气,也需要专业知识的。
我们需要建立关系的能力,需要能让来访者感受到安全信任的能力,来访者才愿意下水;
我们需要和来访者讨论保护自己的能力,教会来访者可能遇到的危险情境下该怎样处理,来访者才敢尝试下水;
我们需要自己具备潜入深水并屏气凝神的能力,才能和我们的来访者在更深入的水下一起工作;
我们更需要在深水处能浮起出水的能力,才能让我们和来访者工作时,不至于被情绪的洪水淹没、不至于被孤独的雾霾吞噬。
四
未知是耐得住焦虑
未知,是作为咨询师要允许在和我们的来访者旅行中,发生的各种事情。
来访者可以在水面不停地荡来荡去,迟迟不下水,很多时候我不知道为什么,但我知道那是有原因的,这原因很特殊,答案在我的来访者身上;
来访者可以总在某一个水域打转不能前进,或者数周之后、数月之后、数年之后再次陷入这个水域,很多时候我不知道为什么,但我知道那是有原因的,这原因很特殊,答案在我的来访者身上;
来访者可以每次进入同一个水域的时候说这水是冷的、热的、温的、凉的、烫的,很多时候我不知道为什么,但我知道那是有原因的,这原因很特殊,答案在我的来访者身上;
无论我们看电影时如何地感同身受如何跟随主人公痛哭流涕,我们真正体验到的那种痛苦的真实性,都不是事情的全部,也许这痛苦有些过了,加入了我们自己的色彩,又也许不及来访者痛苦事实的百分之一。
所以,真相是——我们只能永远在靠近来访者的真相的路上,极尽所能地趋近而永远触摸不到它。
五
未知即接纳你所有
小A就是不想上学,小B就是不想结婚,小C就是想一直啃老,小D就是想通过手术等手段改变性别,小E就是想当明星,小F就是只有丝袜才能带来性快感。
罗杰斯说,当你站在海边沐浴夕阳的美,你永远不会说,左下角多一抹橘红就更好了——
和来访者的工作,亦是如此吧,如果一个人不伤害自己、不伤害他人、并且和谐接纳自己的所有,我们难道不该羡慕他么?我们常说一个人的价值和他外在的一切表象无关,于是我问,我真的能接受他外在看似光怪陆离、离经叛道、斑驳参差,而只看到他是个值得被珍惜、值得被关爱的人么?
月光如是,承接她所覆盖的一切,我是否能承接我的来访者的一切呢—这会是我在职业中要不断提醒自己的。
如果你遇到的咨询师在某一节咨询中抱歉地说,他不知道该在这个当下如何回应你,我要说,你遇到的一定是个真诚的咨询师。
如果你遇到的咨询师在你问询几次可以结束的时候,他和你一起讨论咨询的目标、讨论你问题背后的意义并表示可以在任何想要结束的时候一起讨论这个话题,我要说,你遇到的一定是个靠谱的咨询师。
如果你遇到的咨询师在他说错你的年龄的时候,他道歉、反思自己失误背后的意义,也想要跟你一起探索自己失误带给你的感受,我要说,你遇到的一定是个有经验的咨询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