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欧阳露雪
来源:微信公众号:亲社会实验室(ID:Prosocial_Lab)
Coco有话说
俗言道:“家财万贯,日食不过三餐;广厦万间,夜眠仅需六尺”。然而在经济不平等程度逐渐扩大的现在,人们似乎越来越难以保持这样豁达淡定的心态。今天介绍的这篇文献也许能使我们看见,经济不平等是如何影响到个体对快乐的渴望和追求。
经济不平等(Economic Inequality)指某个国家、地区或者社会整体的经济资源分配的差异程度。以往研究发现,经济不平等可能导致更多的冒险行为,如犯罪、赌博、吸毒等。有理论认为,这是因为更高的经济不平等引发了人们更强的对于金钱的需求,从而导致了更多为了满足需求而产生的冒险行为。
但这种理论还存在两个问题:第一,经济不平等不仅导致了与金钱相关的冒险行为增加,也导致了与金钱无关的冒险行为(如吸毒)增加;第二,人们往往很难准确估计客观经济不平等程度,而是常常根据奢侈品消费行为自发地推断财富的差异。所以人们可能会将拥有奢侈品的体验和金钱的价值都等同于获得快乐。于是,研究者提出假设1:经济不平等可能被人们理解为享乐体验的不平等。
此外,以往的研究也发现,在经济不平等的背景下,人们更倾向于进行向上社会比较,且更加关注那些富有的人。如果这种模式也适用于享乐的不平等,那么关注富人奢华的生活方式可能会激发人们更多的享乐体验需求。但经济不平等在增加人们享乐需求的同时,又不能提供更多积累财富的途径。因此,个体会变得更愿意从事冒险行为,以获得那些富人拥有的享乐体验。由此研究者提出假设2:不平等程度越高,人们为追求快乐而出现的冒险行为就越多,向上比较可能在其中起到调节作用。
图1 研究框架图
研究者首先想要证明个体会将经济不平等理解为享乐不平等。如果确实如此,那么经济不平等就会导致人们增加追求快乐的需求,从而导致花费在寻求快乐上的时间增多。因此,居住在经济不平等程度更高的州的人每天会花更多的时间寻求快乐体验。而因为人们倾向于将奢侈品与愉悦和积极的感觉联系在一起,所以对奢侈品的兴趣可以作为衡量人们对快乐渴望程度的指标。研究者因而认为奢侈品的兴趣会在经济不平等和寻求快乐之间起中介作用。
研究1中,研究者从美国人口局(U. S. Census)获得各州2006-2015年的平均基尼系数,使用美国劳工统计局(The Bureau of Labor Statistics)调查中的人们花费在休闲和运动分类项目的时间衡量其追求快乐的时间,使用各州互联网上搜索奢侈品的频率数据来估计人们对奢侈品的兴趣。此外,研究者还收集了各州的收入水平、贫困程度、人口规模和压力程度,以控制无关变量。
结果发现,在控制了无关变量之后,州的不平等程度能够显著预测人们用于寻求快乐的平均时间,对奢侈品的兴趣完全中介了这个关系。这表明,生活在更不平等的州的人对奢侈品的兴趣更高,且每天花费在寻找快乐体验上的时间也更多。因为对奢侈品的兴趣可以反映出人们对于快乐的渴望程度,所以这样的结果也可以被理解为,生活在更不平等的州的人对享乐体验的渴望更强,从而花费在寻找快乐上的时间更多。
接下来,研究者想要证明享乐不平等会导致追求快乐的冒险行为增加。在研究2中,研究者让参与者在特定牌组中抽取与情绪体验相关的牌。研究者按照特定系列将牌组从左到右排好顺序,越靠近左端,抽牌的刺激程度越低(例如可能抽到椅子图片);而越靠近右端,抽牌的刺激程度越高(例如可能抽到令人愉快的小狗图片或者令人不愉快的蟑螂图片)。研究者通过记录参与者选择抽牌的区域来测量其决策的冒险意愿。
在每次抽牌开始前,参与者都能看到之前使用同一牌组抽牌的以往参与者的体验情况。按照抽牌后感知到的愉悦程度,以往参与者被从高到低分为高愉悦、中等愉悦和低愉悦三组,研究者据此设置了高享乐不平等和低享乐不平等两种条件。在两种条件下,三组的愉悦程度总和与中等愉悦组的愉悦程度都相同,只有三个组之间的差异程度不同(见图2)。在高不平等组中,各组之间的愉悦程度相差很大,而在低不平等组中,各组之间的愉悦程度相差较小。为了避免参与者受先前抽到情绪卡牌引发的情绪干扰,他们抽到的卡牌都会等到所有抽牌结束后统一展示。
图 2 高享乐不平等和低享乐不平等示意图
结果发现,参与者在高享乐不平等条件(M = 65.36, SD = 27.18)下,比在低享乐不平等条件(M = 56.66, SD = 25.75)下更加倾向于冒险,t(120) = 2.68, p = 0.008, d = 0.24。也就是说,较高水平的享乐不平等会导致参与者更倾向于为了追求愉快体验而冒险。
在研究2的基础上,研究3探讨了向上社会比较能否调节享乐不平等与为快乐而冒险的意愿之间的关系。实验过程与研究2基本相似,不过,参与者在每次抽牌之前只能看到中等愉悦组的结果,他们需要自行选择是要额外查看高愉悦组还是低愉悦组的结果(见图3)。研究者以参与者选择查看高愉悦组结果的次数来测量其向上比较倾向。
图 3 向上比较倾向测量过程示意图
结果发现,所有参与者平均选择向上比较的概率是58%,显著高于随机水平(p < 0.001),因此可以推断,总体而言人们更加偏好向上比较。此外,不平等程度与向上比较偏好的交互作用显著:在高不平等下,只有在向上社会比较时,人们才愿意为享乐承担更大的风险。
上述研究告诉我们,人们确实会把经济不平等理解为享乐不平等,并且享乐不平等能提高人们为享乐而冒险的意愿。但实验室实验中能否将经济不平等和为寻求快乐而冒险的行为更加直接地联系在一起呢?
研究者在研究4中对此作了探索。除了原有的享乐不平等条件外,研究者又设定了金钱不平等的条件。在该条件下,参与者仍然需要抽取情绪卡牌,但看到的是以往参与者使用该牌组进行金钱游戏的结果(见图4)。
图 4 高金钱不平等和低金钱不平等示意图
结果发现,不平等程度主效应仍然显著,参与者在两种高不平等条件(享乐不平等和金钱不平等)下都更愿意冒险。而且不平等类型与不平等程度的交互作用显著,即虽然更高的不平等(享乐与金钱)会导致更高的冒险意愿,但当不平等以金钱来表达时,效应有所减弱。这可能是因为虽然参与者能自发地将金钱结果转化为享乐结果,但金钱不太能像享乐体验那样提供直接清晰的享乐信号。
总的来说,本研究为享乐风险假说提供了实证证据,揭示个人可能将经济不平等部分理解为享乐体验的不平等。而由于人们倾向于更重视向上比较,所以人们可能为了更多的享乐体验而要更追求冒险。